初春,入夜,社林村祠堂前廣場,村裡的老人酒酣耳熱,猜拳行令,好不熱鬧。
村外夜涼如水,絲絲縷縷霧氣,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出現,漂浮在繞村而過的當五河河面上,漸漸地都看不清河水流走。
道爺帶著馬英傑踏上那條駟馬將軍奔走過的“村一環”,似乎採集匯聚起了莫名氣勢,臉上的精明市儈消失不見,隱隱約約的有些威嚴,不容冒犯。
馬老闆似乎猜到了什麼,卻也沒有開口說破,大概是平日裡少有走動,經過個別村民家門口時,引來了不熟悉的惡犬悻然夜吠。
只不過,當他們兩人加快腳步走過,一個手持虎髦的年輕後生探頭探腦地跟著,那些惡犬瞬間沒了聲音,就像是被勾了魂。
馬老闆聽到身後看家護院的惡犬沒了氣息,忍不住側頭看了看道爺,瞪大眼睛發出無聲質疑。
“……平日裡渾渾噩噩,失魂落魄沒精神,入夜後當世地仙,讓他跟上也無妨!”
馬英傑心裡頓時瞭然,隨即想起了白天,渾身針扎刺痛似的麻痺,被細伢子抽打過就不藥而癒的事,也就明白過來。
道爺和馬英傑聯袂出了村口牌坊,一步跨出,雷迅眼前就沒了兩人蹤影,趕緊跑了過去,霧氣充斥前路,懷疑的目光盯著牌坊下的石雕。
“……哼!”
雷迅隨手一抖虎髦,凌空抽出爆鳴震響。牌坊下兩尊龍子尨雕像頓時扭過頭去,直視著前方。
霧氣悄然消散開去,視野的盡頭赫然是繞村而過的當五河,河面上那座古色古香的石拱橋。
“敢……”
軟軟綿綿垂虎髦,陡然硬朗筆直像一根柺杖,雷迅拄在手裡,一步一頓,看似很慢,轉眼過後就走上了橋頭。
馬家小女康敏剛好追到牌坊下,先是看到父親和村裡土地廟道爺一起走上當五橋,心裡莫名刺痛,感覺至此一別會是永訣。
隨後,雷迅那小子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又再次出現,也踏上了橋面。
兩撥人明明近在咫尺,卻根本看不見彼此,甚至更驚人的事情發生了。
雷迅竟然走過橋拱頂,與道爺和父親所在擦肩而過,率先走過橋對面。
這時,馬英傑側頭看了看道爺,臉上露出資深奸商獨有的獰笑,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鯊魚,鼻翼兩側左三右四七道皺紋。
道爺人在橋面正中,左側是把臂同行的馬老闆,親眼看著守村地仙趟了路,發覺沒什麼異常,才動身走了,繼續下去。
馬英傑想跟上去,忍不住心裡有些眷戀,回頭看了一眼,正好發現村口牌坊下的小女兒,心焦如焚,臉上卻成竹在胸的神色,抬起下巴揚了揚,示意自己沒事。
馬康敏原本都快哭出來,看到老爹沒事人似的,叫自己回家去,立即沖淡了附近詭異莫名的神秘氣氛,頓時破涕為笑的安心了。
橋對面是社林村的水田,前幾天雨水多,凍了一冬的硬土都浸透了,還沒開始翻耕,有些地方還硬朗著,有些地方卻泡酥了。
道爺看著地面的腳印,一腳深一腳淺,知道村裡的地仙趟過路,專門踩著腳印淺的地方下腳,都站地穩穩當當,心裡有些歉意,更多的是坦然。
前面霧氣重重疊疊如帷幕,趟路地仙揮舞虎髦杖,如同帶瓔珞的挑杆,撕開一重又一重,憑空開啟了通路。
馬英傑此時也察覺到了什麼,片刻也不敢離開道爺身邊,拽著那身雲肩鶴氅,手心裡都是汗,都快把衣襟下襬布條,扯成一條燕巴虎。
前方雷迅突然停下腳步,道爺仔細看過去,發現是一座腐草壘壘、熒光點點的小墳包,忍不住嘆了口氣。
“討債的來了!”
馬英傑渾身一抖,卻沒有其他反應,顯然這句話沒有嚇住他,僅僅是從道爺身後探出半個頭,橫看當豎看,赫然發現雷迅佇立在半空,俯瞰著一頭刺蝟似的熒毛怪。
這次一歪頭,馬英傑就再也沒有扳正過來,顛乾倒坤著,離火在上,坎水在下,坤地在左,乾天在右,整個霧氣世界偏轉四分之一小周天。
道爺看著當世地仙睥睨一切,連連咆哮,聲音震動如雷霆,感覺有些莫名其妙,忍不住動了動耳朵。
隨即就聽出來,雷迅身邊有幾十只惡狗在狂吠,若隱若現著。
“雞不鳴來犬不吠,當世地仙為了誰?馬老闆,雷迅上一席,你沒開口叫他下去,結了一段善德緣吶!”
馬英傑臉色訕訕,當時自己看到雷迅這細伢子上頭桌吃飯,心裡是十分不爽的,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