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層雲有序不紊的壓過來,隱隱伴有雷鳴,鎖住長琴的鐐銬開始顫動,錚鳴。他只淡淡掃一眼,仿若無聞,對火鳳輕輕一笑,“你啊.......那我方才睡著時,莫不是做了一個夢?”
他嘴唇的顏色如結一層霜白,她吸口氣,微微側開視線,那一點兒漫上心尖的熱脹便被揮手拂開,她又沒心沒肺的笑,“我瞧你剛才睡得熟,是不是夢到什麼好事啦?”
長琴明知她故意,抬起眸認真看著她,搖頭道,“九公主,你從來就不欠我什麼,無需愧疚。”
原來他指的是這句。
火鳳臉上的笑容一點點僵住,“從小時候,我自以為父君寵我,不管我事做了什麼,他都會無限的包庇我,縱容我。我不知道,是你一直在身後替我受傷,替我承受一切闖禍的後果......”她是真的不明白,身子前傾,近距離的盯著長琴半垂的雙眼,澀聲哽咽,“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一道不輕不重的悶雷掃過懲仙台,一剎那的光照亮長琴被血浸透的身體。
他像是被驚著了,肩頭微微顫抖一下,隨後抬起溼發後的半張臉,迎上火鳳灼亮的目光,過了半晌,他笑道,“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好,誰說一定要有原因。”
她不信這種話,父君說過,這世上哪有什麼無緣無故的好。不求回報,無私奉獻,除了父母,哪裡有人會這麼傻的付出。
火鳳直起上身,湊近了些,長琴的臉就在咫尺間,這麼近,彷彿能看清他眼中因疲倦和酷刑而產生的滄桑,她澀聲道,“真的......沒有別的原因?”
“如果一定要有原因,我想,大概是我們自小一起長大,你是我最親近最疼愛的人,不忍看你受傷,一次次挺身而出,是我那麼多年養成的一種習慣吧。”
“習慣?”聽到這兩個字,不知怎的,火鳳霍然站起,“什麼習慣?你疼我護我,只是習慣?”
長琴默然不動。
火鳳強迫自己要冷靜,不要一個衝動就發脾氣,長琴如今這樣都是她害的,就算心中有再大的怒氣,也該剋制。
她深吸口氣,忽然想到,自己為什麼要這麼生氣?是因為長琴那似是而非的話並非她想要的回答?還是因為某些潛伏在內心深處她自己都尚不明白的感情在作祟?
雷聲褪去,四下無風。
火鳳重新坐下,與長琴靜默相視。
終於,火鳳嘆了口氣,“好吧,也許就像你說的,我闖禍成了習慣,你次次挺身而出也成了習慣......我們,”她忽然說不下去,帶上委屈的哭音,“可是我不想我們是這種習慣的關係......”
“那你,”長琴輕聲打斷她的話,“你想我們是什麼樣的關係?”
他的目光彷彿一團火,燒沸了兩個人之間沉滯不動的空氣,火鳳感到自己的心在迅速跳動,臉上一陣陣發熱,這時候,她竟感到片刻的茫然,下意識的搖頭,“我不知道,只要不是你剛才說的那種關係,其他的......都可以。”
長琴目光一沉,拳頭握緊,澀聲道,“都可以?”
火鳳點頭。
她覺得自己渾身血液都滾燙起來。
長琴卻忽然偏開頭,移開視線,似乎不願再多看她一眼,沉默片刻,才輕聲嘆道,“阿鳳,你還是太小,你不懂。”
“我,”火鳳見他這樣欲言又止的模樣,有些急了,抓著欄杆大聲道,“我懂的。”
長琴看過來,火鳳閉了閉眼,那口堵在心裡的氣憋紅了臉,她索性想也不想的大聲吼道,“長琴哥哥,我喜歡你啊。”
“你......”長琴陡然睜大眼睛。
火鳳不等他說話,接著道,“我也喜歡父君,喜歡這個世界上的很多人,很多事,可喜歡你,和喜歡他們不一樣,這一點我還是懂的。”火鳳說出這番話,心裡漸漸清明瞭,“長琴哥哥,我喜歡你,難道你不喜歡我嗎?”
“鬼丫頭,我暈得很。”
震驚過後,他啞然失笑。火鳳一迭聲的“喜歡你”,怎麼叫他招架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