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鳳抽了抽鼻子，聽他說“暈的很”，她卻誤會了，以為他身子不堪折磨，就要撐不住。

他身上的傷把衣服都染紅了，火鳳忍不住鼻子一酸，哽咽出聲，“我記得懲仙台你已經替我進來過一次，我再不想你替我進來第三次了。”

火鳳淚溼雙頰，一張粉面桃腮就在他眼前晃動。

心漸漸不平靜，眼前的臉恍惚間與記憶中粉嘟嘟的笑臉重合，他恍惚記起第一次關懲仙台的情景。

龍翔山正值鳳凰花開，還是少年的太子長琴隨火神祝融參加天界清談會。

路過蟠桃園，香風裡衝出個蹦蹦跳的小姑娘，穿著火紅的裙子，扎一頭亂糟糟的小辮，老遠就朝他揮舞小手，“長琴哥哥，我好久都沒看到你了，你快來陪我玩兒。”

長琴下意識就要彎起嘴角回話，可父親就在旁邊，不鹹不淡的瞥了他一眼，於是他只好蹙起眉溫聲道，“九公主，長琴需隨父親赴會，改日再與您相約。”

“那我和你一起去？”

長琴很為難，“清談會是仙者講經論道的場所，不好玩的。”

“不怕不怕，我不聽他們講，我只和你玩，而且，”火鳳踮起腳尖湊到長琴耳朵邊，細聲細氣開口，“我們可以偷偷溜出去，蟠桃樹上多了好多鳥窩，我們去掏鳥蛋。”

“……”

長琴欲言又止。

他想和九公主待在一起，又不想跟她一起做個整天闖禍的搗蛋鬼，正猶豫時，火神止步回頭，一聲沉喝，“長琴，別楞著，走吧。”

言畢，又轉身對火鳳頷首，溫言道，“九公主，今日乃天界盛會，切記不可生事。”

火鳳何時把別人的話放在心上過？當日，她還是生事了。

長琴不陪她，她就自己一個人闖進蟠桃園，幾乎掏空了桃樹上新築的鳥窩，端了鳥蛋做成蛋花羹。

此舉惹怒了百鳥之首青雀上仙，一狀告到天帝那裡。

彼時天帝好端端的聆聽眾仙清談，驀然聽聞九公主抄了整個蟠桃園的鳥窩，吃了那麼多鳥子鳥孫，登時氣得一口氣險些沒緩過來。

當著眾仙的面也不好包庇自家孩子，索性一閉眼讓她入懲仙台受罰。

長琴本能似的挺身而出，說九公主全是受了他的慫恿，罪不在她。他願意一力承擔，入懲仙台受雷霆之苦，別無怨言……

那時他尚年幼，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替九公主受罪，為什麼就是見不得她受傷，甚至連她臉上一絲不開心都想抹去。

大概，她天真燦爛的笑容對他來說比什麼都重要。

那次從懲仙台出來以後，天帝就令長琴成為九公主的伴讀。

雖是伴讀，起居用度，出入儀駕卻不低於皇子規格。

人人都猜測，“這是天帝要早早的給九公主定一個駙馬爺養在身邊？”

對這樣一個名義上的伴讀，實際上的“童養夫”，長琴自己倒不覺得離譜，反正能陪在九公主身邊他就是頂開心的。

但他的父親卻氣得一把火燒了書房，眉毛鼻子都急得翹上天去——我的兒子，我堂堂火神的兒子，怎可這麼落魄，居然被收去做人家“童養夫”？逢說這人是天帝，就是天帝他老子也不行！

火鳳整日裡除了惹是生非，就是沒心沒肺的調戲小長琴，一口一個“長琴哥哥”喊得長琴多少次都沒了脾氣。

有時候，長琴真的被她欺負的慘了，惹急了要走人，她就屁顛屁顛的撲上去拖住他的胳膊，眨著眼睛古靈精怪的喊“我喜歡你，我真的還喜歡你，你可不可以不走，鳳兒會乖乖聽話，再也不欺負你了，也不闖禍了。”

不知道火鳳給他灌了什麼迷魂湯。

長琴每次都招架不住，她喊一聲“長琴哥哥”，他就腿軟。她說一句“喜歡你”，他就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她。他心裡卻明白，火鳳只是一個沒心沒肺的小姑娘，她的“喜歡”，僅僅只是隨口說說而已。

可他的喜歡呢？

是星辰流轉，是日月交替，是不問理由不知前路的以心相許。

將真心許給那樣一個沒開竅的小丫頭，難怪火神總說自己生不出這樣的傻兒子，也難怪直到長琴收養一個比他更傻的兒子後，就立馬與他劃清界限——心高氣傲如火神，怎會接受有一個傻兒子和一個傻孫子的事實？要是接受了，不就成三傻子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