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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兒妝(七十五)

那天上午,她出現在一條清澈的江邊,街上看見她的小孩子都被嚇得哇哇大哭,很快大人們就圍攏了,紛紛叫她怪人、醜八怪,被人群圍觀叫罵的她神志不清,此刻更像是一匹受驚的小馬,用頭髮遮住臉、捂住頭四處亂竄,目光瑟縮,呼吸都亂了節奏。

一隻胳膊伸過來,想要拉住她的手,她低頭懵懂的看了一眼,抬頭卻看見一張稚嫩的小花臉在衝她笑,嘴巴開合著,在說些她根本聽不懂的話,她很害怕,想甩開那隻手,掙扎了兩下,沒甩開,人們的叫罵聲彷彿更大了,她感到耳朵裡嗡嗡亂響,似乎有一把鋸子在切割她的神經。

她一步步後退,不知何時,竟退到了江邊,這時,那隻拉住她的手猛地一用力,指甲陷進她的肉裡,那張花臉放得更大,幾乎湊近她的臉。她忙低頭擋住自己臉上醜陋的疤,看見眼前亂哄哄的場面,又是怕又是驚,忽然失控一般尖叫一聲,抓住那隻手的主人,猛地一推,“撲通”一聲悶響,好像有什麼東西落水了。

等她在人群的沸騰聲中回過神來,才發現剛才那張令人心煩的花臉在水裡撲騰,兩隻細細的白胳膊在清晨的霧氣裡像兩根白柳條。

江水又兇又急,像一頭會吃人的怪獸,人們打撈不及,這女孩不會浮水,很快沉了下去。

七天後的一個細雨濛濛的晚上,一個瘋瘋癲癲、面貌醜陋的女子便踉踉蹌蹌的走在一條陰暗狹窄的巷子裡,一面扶著牆一面痴笑著走到一扇破舊低矮的房門前。當她敲開門,見到的不是魏然,卻是一個瘦骨伶仃的少女。這少女面色蒼白,有一些面熟,她想不起來。

此刻,在贈夢閣裡,滿是的古書字玩兒被她翻找的亂七八糟,她在翻箱倒櫃的間隙忽然一停,從衣櫃最底層抽出一卷畫軸,攤開來看清畫中人的瞬間,她腦中忽地閃過一張稚嫩的小花臉,頓時“呀”的一聲跌坐在地上,喃喃的唸叨,“畫、畫,是她,是她!”

畫中是一位妙齡女子在竹林中跳舞,裙襬如林中薄霧,雲邊輕紗,竹葉隨風漫卷輕舞,宛如天外仙人。左下角有一款飄逸小字:茵茵修竹,婷婷嬌女。落款是魏然的印章。

畫中人的臉在這一瞬間和女子腦中那位少女的臉重合,兩人顯然是同一人,卻有完全不一樣的風華氣度。

兩張臉,她都有些熟悉,還有一些她自己說不上來的喜悅和親切,如逢故人。

可是當她想要叫出這個人的名字,張開嘴怎麼都無法叫出口。記憶如霧如紗,在眼前纏繞翻浮,伸出手怎麼也抓不住。將這幅畫捧在胸口,女子無聲的張開嘴,眼淚滴在宣紙上。

地府,鬼王殿。

白無常方從人間引怨魂歸冥界,在鬼王殿向鬼王覆命,他彎腰拱手,手中託著一枚古樸的玉笛,對溟幽道,“恭喜殿下,冥界又新添了數千幽魂,屬下已經將其鎮在冥河地底,特來歸還鬼笛。”

溟幽盯著空中白光閃現的山海經,聽見白無常的話,揮手道,“鬼笛你先收著。”

“是。”白無常掃了一眼空中的古籍,遲疑的問道,“這是?”

溟幽沒有回答,半晌,問道,“黑無常呢?”

“......”稍稍一默,白無常道,“還未歸。”

溟幽淡淡點了個頭,又道,“他可是比你先出去辦事?”

白無常聽出溟幽言語裡略帶責備之意,微微沉吟一瞬,拱手道,“也許有事耽擱了,要不要屬下去看看?”

溟幽轉向《山海經》,道,“不必,再等等。”

白無常只好靜立一側,懷著莫名的心情盯著空中的白光閃閃中的《山海經》。

他曾經聽上任判官提起過,山海經是冥界至寶,傳說裡面藏著三千浮屠夢,入夢者可得大造化,但同樣也得付出大代價,儘管如此,仍然是三界中人趨之若鶩的寶貝。只是,他好奇歸好奇,並無心此書。

沒過多久,門突然被人推開,白無常側身去看,見那黑不溜秋的傢伙終於回來了,嘴角默默上揚一個細微的弧度。

黑無常見到白無常也在,走過身邊時朝他笑了一下,便拱手向溟幽行禮,道,“殿下,按照您的吩咐,屬下已將那秀才的魂魄帶回地府。”

說著,指尖捻起一簇冥火,冥火中飛出一縷魂魄,正是那窮酸秀才的魂魄。

溟幽看著那魂魄,道,“出來吧,判官。”

漸漸的,那縷瘦弱枯乾的魂魄漸漸變寬變高,竟儼然是一個肥頭大耳的胖子。

白無常默默端詳他片刻,原來,這就是上任判官。他曾經私自將判官筆借給高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