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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雙劫(二百零六)

地府陰陽穀。

太子長琴坐在十萬天兵天將前撫琴飲茶,白衣不染塵,琴聲入雲霄。

對面,是鎧甲破碎,滿身狼狽的魔君風熾。

二人在陣前大戰數回,罡風烈烈,陰陽穀成為他們殊死鏖戰的戰場,天地變色,風捲狂瀾。

父君倒在滿是廢墟,燃著大火的城牆上,他的碧鋒白刃劍斷成兩段,一半深埋入地,一半插在義父的焦尾古琴上。

緣空大驚,若非焦尾古琴堪堪擋住斷劍,此刻義父已經被穿心而過了。可更令他揪心的是,父君顯然已經戰敗,無力迴天了。

就在這時,他看見義父抽出那把插在古琴上的斷劍,將它抵在了父君的脖子上,他的聲音聽起來溫和卻殘忍,“剛才你拿這把劍對著我時,失了準頭被我擋住,現在,我拿這把劍對著你,不會失手,而你也無力再擋。你必死無疑。死前,可有遺言?”

緣空屏息凝神地看著眼前這一幕,不敢相信他最信任最重要的兩個人會是生死仇敵。

這時,他聽見父君說道,“我有一子,名為風臨。神魔大戰前,我為保他不受牽連,將他藏在蝻痂血湖,若君不棄,就撫養他成人,若君不想惹一身麻煩,就請替我……”

長琴斷然道,“養他成人,何止麻煩?我乃火神之子,以除魔衛道為己任,魔君之子,何有不除之理?你告訴我他的藏身之地,難不成真以為我會大發慈悲去救他!”

“若你不救他,他無自保之力,長久藏在血湖,遲早會被惡鬼咬死,還不如你去殺了他,一刀下去,或許會痛快些。”

“你方才不是說,我乃瘋子,怎會知道我就能給他一刀痛快?殊不知貓吃老鼠前,也會仙女玩弄個痛快?”

聞言,緣空身子一晃,往後退了一步,卻聽父君的聲音再次響起,“我既然拜託你,便知道自己沒有選擇,就算看錯了人,也只好認栽,不過,我想太子長琴自詡出身高貴,又怎會去做那等虐待垂髫小兒的醃臢事?”

義父淡淡笑著,他的笑容和記憶中的一樣,總是叫人如沐春風,感到無比親切。

父君的聲音卻忽然拔高,他道,“何況,這是你欠我的,是你天族欠我魔族的萬年血債!”

後來,他聽見父君說,“你知道我方才為何會差你一招?我魔君風熾在你出世前,就與你父君火神祝融大戰過一場,你父君都是我的手下敗將,又何況是你?”

長琴目露詫異,卻只是一瞬間便恢復如常,風熾接著道,“方才……我感應到……我愛妻,戰死。魔族,於赤沙原……大敗。”

魔族大敗,是緣空早就聽聞的事,此刻從父君口中聽到,那種國破家亡的痛苦卻還是瞬間就纏緊了他的呼吸,他滿臉通紅,眼中閃爍著星星點點的碎芒,那是一種親耳聽見故國消亡和親人去世的沉痛。

隨即,義父的聲音更像是在他的傷口上撒了一把鹽,疼痛剎那蔓延至身體每一處,“這不是合情合理嗎?”

魔族敗於天族,是合情合理,是理所應當,聽得出,義父心裡是十分高興,甚至自得的,似乎這場戰爭的結果早就在他的算計之內。

“合理?哪裡合理!”父君在他的刀下掙扎起來,眼中是抑制不住的仇恨和瘋狂,“你們天族是六道主宰,我魔族就活該淪為牲畜,活得豬狗不如?過去幾千年,魔族中人見了天族中人,就像過街老鼠,被趕被欺,萬千族眾被追趕得無寄身之所,只得擠在這彈丸之地,卑賤偷生。可就連這彈丸之地,在你們眼裡也是偷來的搶來的!你們說這裡烏煙瘴氣,民不聊生,要替天行道,趕盡殺絕。你們有沒有想過,當生存都成為一種恩賜的時候,誰還在乎那點不值錢的仁義道德?合理就是個笑話,這世界上一切規矩都是你們定的,哪裡來的合理?!”

“風熾,你錯了。自古正邪不兩立,若非魔族中不少人為修行捷徑,肆意戕害人命,為搶佔地盤濫殺無辜,人間怨氣四起,鬧得天地不容,自不會走到如今這個地步。天族出手平亂,不過是為天地眾生能活在一個清平安穩的盛世,從來不是針對魔族,更不是為了一己私慾。”

“好一番義正言辭,人間需要清平盛世,魔族何嘗不需要百代綿延。同是生靈,為何這天地中就沒有我魔族的一席之地?奪走我們的家園,如今連生存的機會也要全部奪走,滿口仁義道德,虛偽狡詐,你們根本就是一群巧取豪奪的強盜。”

“閉嘴!”

緣空看見義父手中的斷劍猛然離父君近了幾分,刀刃割破面板,血滴沿著父君的衣領滑落,緣空深深呼吸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