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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魄

張達無聲的注視著李斯鳴的一舉一動,他的語氣十分悲傷,看著這屍體的目光顯得悲愴。

李斯鳴不知道張達和這女人的關係,但心裡自然覺得不一般。給蠟像上色,這原本對他來說並不是一個過分的要求,他也曾有過這樣的經歷。

可今天,卻不同。

對我來說,這種異樣感必然是來自面前的屍體。可對李斯鳴而言並不是這樣,他的異樣感來自張達的話。

“要看起來和活著一樣!”

這幾個月的頹喪生活,就是因為自己無法做到這一步。畫出來的東西,不論技巧多麼精湛,終究是沒有生命的,終究只是一層薄薄的紙。

,!

“我做不到!”他抬起頭望著張達,吐出這四個字來。

可張達揚起了刀,指著他:“你必須做到!而且我覺得,只有你能夠做到!”

刀刃反射著燈光,透出陣陣寒意。

“我要她的面板還是生前那樣的顏色,看起來吹彈可破。要她髮絲分明,要她的表情看上去依舊有著生機……總之,我就是要讓她看起來活著!”

張達一面比著刀,一面語無倫次的說著。

有那麼短短的一瞬間,李斯鳴想要放棄了。他覺得自己今天說不好,真的會死在面前這個男人的手裡。或者該說,他堅持著自己理念,覺得自己還無法達到對方的要求時,他寧願死也不願意動手。

可這想法轉瞬即逝,李斯鳴至今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最後會答應下來。彷彿有一個聲音總是在自己心裡說:“試試吧……試試吧!”

“你看,餘洛,這就是所謂的天意吧。我就像著了魔一樣,一語不發的,開始給拿蠟像著色。”

給蠟像著色的燃料是很特殊的,只不過這些東西在張達家裡很容易就能找到。

李斯鳴默默看著這躺在地上的軀體,透過表層的白蠟分辨她原本的膚色。然後拿起畫筆,一點一點的塗抹上去。

這種感覺對他而已異常其妙,以至於他說起來的時候完全沉靜在了這段回憶裡。他甚至告訴我說:“餘洛,你沒有那種體會,你可能永遠都不明白。”

我心裡冷笑,我倒是希望自己永遠都不明白,要在死人身上動手,那我寧願去殯儀館給屍體化妝。

而那女人的屍體,就在李斯鳴的筆下,一點一點從蠟白中漸漸恢復成原有的顏色,漸漸從那聖潔的感覺一點一點過度成凡人。

李斯鳴跟我形容,說那個時候,他覺得自己就像傳說中的女媧一樣,這個大神用泥土造人,而他用畫筆來創造。只是他似乎忘記了,他只不過像穿衣似的,在對方身上加了一個驅殼而已。

這上色的過程耗費了數個小時,從半夜,到天色大亮,他沒感覺到絲毫的疲憊,甚至越來越有精神。

等身體,頭髮全部完成,他才把所有的精力,放在最後一塊,臉上。

有人說,一個人的精氣神能從臉上表現出來,而臉上的五官之中,重中之重便是眼睛。死人的眼睛是沒有神采的,甚至連光澤都不存在。

因此到這一步,李斯鳴暫停了很長時間。

他沒見過這個女人,他不知道這女人還活著的時候,這雙眼睛看起來是什麼樣的。

他能夠畫出各種各樣的眼睛,可每個人的眼睛都是獨一無二的。若是自己隨意給她添上幾筆,那這微小的瑕疵,別人雖然看不出來差別,但對李斯鳴而言,就是這整個作品的汙點。

所以他猶豫了,他遲疑了。他瞪著自己的眼睛,恨不得將對方的眼珠從裡面挖出來看個清楚。

而這時候,那個聲音,那個在他心中一遍遍呼喊的聲音,突然又想了起來,催促著他。

“畫吧!反正遲早都要畫的!動手吧……動手吧!”

這聲音越來越來,像是有個女人在他耳邊扯著嗓子呼喊,他心中越來越亂,好像已經被逼到了懸崖盡頭,狠狠一咬牙,也不管對與不對,直接將筆尖落了下去,如畫龍點睛一般,補上最後一筆。

可想而知,他成功了。

筆下那雙眼睛在看著他,眼中帶著成百上千種難以敘述的情愫,當真好像一個活人,正被自己壓在身下。

就連一旁的張達都看呆了。

“那之後我明白了,我終於明白我的畫裡缺少了什麼東西。”李斯鳴說完自己的經歷,神情好像瞬間被昇華了一般。

“是靈魂,餘洛,是靈魂。我以前畫出來的都是死物,在像真的,沒有靈性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