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月如鉤,掛在樹梢。其時空山寂寂,蟲偃鳥息,遙遙幾聲人語,落在空山,分外清晰。
谷內的空地上燃著熊熊的篝火,火上架烤著圍獵的成果,一頭獐子。不時會有油脂滴到下方的柴火上,激起一陣油煙。
熊槐四人圍篝火而坐,一人面前一個小木案,案上一碟烤肉,一罈美酒,一個酒爵。
昭滑起身在烤肉上用匕首削下一片片肉給熊槐三人,景翠則趁機給烤肉翻個面,以免烤糊。
“酒逢知己千杯少!田卿,今夜不醉不歸!”熊槐舉杯邀酒。
“酒逢知己千杯少!?”田文淚眼朦朧,到此時,田文終於放下了心中的警惕,熊槐這句話可把他感動壞了,“得大王青睞,田文大幸!臣先乾為敬!”說罷仰首一飲而盡。
田文剛放下酒爵昭滑跟景翠同時舉起了酒爵,昭滑笑道:“田兄,此情此景,怎能少的了我跟君山?我先乾為敬!”
看著昭滑與景翠滿飲一杯,田文哭笑不得,敢情是君臣車輪大戰?
又是一杯下肚,田文打了個酒嗝,他尷尬笑道:“大王見諒,文不勝酒力。”
“哈哈,無妨,此處並無他人,田卿盡情!”熊槐吃著一大塊肉說道。
“對,今夜縱情!田兄,莫辜負大王美意呀!”昭滑對著田文眨眨眼。
在熊槐三人的勸說下,田文也慢慢地放開了手腳。
月上中天,酒到酣處,田文忽聞熊槐仰天長嘆。他抬頭望去,只見熊槐仰望著星空,面帶憂色。或許是酒精讓田文徹底放鬆了警惕,他忍不住問道:“大王為何憂愁?”
熊槐沒有理會田文,只是望著夜空嘆氣。
“何以解憂?唯有蘭陵!”熊槐起身,遠離了篝火,仰首又是一杯。他回身望向田文,憂鬱的眼神望著田文,看得他一陣的不自在。
“田卿,齊楚何苦互害?”熊槐苦笑,“我楚國地方千里,偌大一個國家,如今已是危機重重,寡人實在是無力北上,也不願北上,守護好現有疆域已經讓寡人精疲力盡,秦魏韓三國卻總打我楚國主意,奈何!奈何!”
田文有些懵,楚王這是啥意思?無力北上?秦魏韓打楚國的主意?這…從何說起?
見田文有些愣怔,熊槐加大了表演力度,“唉!今日寡人索性借酒舒懷,說與田卿聽聽,只盼田卿莫要暗中笑話寡人才是!”
田文急忙躬身,“田文豈敢?”
“唉!我楚國看似地廣,實則…楚國不似齊、秦等國,國君對國家有著很強的掌控力,寡人能真正控制的地方不多。你也知道楚國最大的問題是封君太眾,大臣太重,已成尾大不掉之勢。想當年吳起來楚行變法,仰仗的也是悼王雄心,可惜悼王英年早逝,致使變法功敗垂成,後來的楚王再也沒有一位能繼承悼王之志。我楚國邊境上多是蠻夷之地。所謂蠻夷,你也知道,習俗與我不一,楚國對於這樣的地方談不上控制,他們也只是名義上臣服於楚國。前幾天蠻夷部落首領來郢都朝見這事你也知道,我堂堂上國,總不能讓他們空手而歸吧。你看,寡人像不像一個冤大頭?”
熊槐苦笑著又喝了一杯,繼續說道:“非但蠻夷,越國一直以來不斷侵擾我邊境,寡人不勝其煩,這才傾舉國之力給了越王一個大大的教訓。再看北方,楚國北境毗鄰秦、魏、韓、齊、宋、越六大戰國,魏國雖然江河日下卻仍不可小覷,秦自商君變法以後,已然成為與齊國並列的強國,齊國更不用說,馬陵之戰徹底奠定了齊國第一戰國的地位。楚國雖空有一個大架子,戰力與秦、齊卻不可同日而語。這種形勢之下,在寡人心裡,能保住北境就已經是上天眷顧了,哪還有餘力北上?如今秦國動作不斷,三晉首當其衝,我楚國朝堂一直認為,三晉事秦之日,便是秦軍南下之時,面對這種形勢寡人豈能安睡?”
說到這裡,熊槐頓了頓,看著田文,意味深長地說道:“田卿,你以為,秦國弱楚之後。下一個目標會是哪裡呢?”
田文聞言臉色微變,楚王意有所指,自己該如何作答?
卻不料熊槐並沒有等待田文回覆,繼續說道:“之後秦、魏、韓、齊東西連橫,目標直指趙國,趙國若是不敵,楚國危矣,寡人心憂如焚,這才想出了五國相王之策,以對抗秦魏韓齊四國。扶柳之戰,我楚軍精銳損失過半,又丟了泗水楚地,好在擒獲了齊國國寶田盼,挽回了一點面子。”
聽到田盼二字,田文微微色變,他低聲問道:“大王欲如何處置田盼?”
熊槐哈哈一笑,“田盼的事待大朝會時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