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儀起身走到大殿中央,向著秦王微微躬身:“我王當知丹陽者,楚之重地也。然楚連年多線作戰,國力已然枯竭,而我軍在丹陽乃固守之勢,楚王明知不可為,只得暫時放棄丹陽,轉而尋求與齊結盟,既可以離間秦齊,又能改善對齊關係,減少一大勁敵。楚國正值變法,一旦楚齊結盟,有齊國牽制我國,楚國也能有更多精力快速完成變法強國!”
道理不復雜,張儀說完,眾人便都理解。
“齊王定是看穿了楚國陰謀,不做那出頭的椽子,白給楚國使喚!”公子華笑道。
“我軍佔據丹陽,便掌握了進攻楚國的主動權,齊王拒絕楚國結盟,是安我王之心,讓我王繼續出兵攻伐,秦、楚相爭,齊國從中漁利!”樗裡疾說道。
“然也!楚欲變法圖強,齊欲漁翁得利,我自然不能遂其願!”
秦王點點頭,“相邦言之有理,阻楚變法,破齊漁利,其法何如?”
“阻楚變法,可內外亂之;破齊漁利,齊欲坐山觀虎鬥,我偏使其動,耗其力!”張儀回答。
“大王,臣願使齊,說齊王攻楚!”一直未說話的陳軫說道。
張儀聞言眉頭一皺,“說齊攻楚?客卿可有上策?”
“秦自丹陽攻楚,齊自攻楚淮泗!韓魏弱趙,之後秦再連橫伐趙,如此三晉合,則再行弱齊、楚!”陳軫回道。
“不妥!”張儀搖搖頭,“一則聯齊弱楚,楚弱則齊強,屆時秦、齊聯盟必然破裂,而齊或可成新的關東合縱長,秦楚對抗變為秦齊對抗,如此於秦國何益?”
陳軫一愣,張儀之言確有道理,他也無從反駁。
“相邦言下之意,可是我秦國穩坐關內,挑動關東各國亂鬥,其後我再出關收拾殘局?”司馬錯問道。
張儀點點頭,“然也!阻楚國變法,外有越國,內有貴族封君;破齊漁利,可使魏聯齊攻趙,趙弱則求救於我,我再合三晉伐齊,齊弱則我再聯越伐楚,齊、楚弱則韓魏可並矣!中原在手,則天下唾手可得!”
秦王大手一拍,“相邦所言大善!坐山觀虎鬥,唯秦可為之,列國亂戰方有利於我!三晉歸一,一直是老魏王之宏願,今我便助其志。陳軫你走一趟大梁,告知魏王寡人允其伐趙、韓,寡人慾伐楚,無餘力助之,彼可聯合齊國。但寡人有一條件:三晉歸一之後,須得繼續與我秦國連橫!”
“喏!”
“我王所言上策也!”張儀笑道。
“大王,我們就什麼也不做了?”公子華問。
“當然要做些什麼!”秦王笑道,“為防止楚國偷襲丹陽,丹陽須得增兵固守,以絕楚王之念想。魏章,丹陽寡人就交給你來,丟了丹陽我唯你是問!”
“臣誓死守衛丹陽!”
三日後,楚國使者杜赫到達咸陽,請求面見秦王。請求如石沉大海,杜赫這一等又是三天。
當然,這三天裡杜赫也沒有閒著,他每日都會在六國商坊流連。他發現,在秦國的市面上已經有了紙與書籍的流通,售賣者多是關東各國的商賈,價格自然是很貴。
但是秦人對於紙的需求卻沒有楚國、魏國那般旺盛,購買者只有秦國貴族,平民卻是沒有見過。
即便如此,紙張和書籍也是六國商坊裡最暢銷的物品。
這三天裡,秦王也不是對杜赫完全漠不關心,杜赫的一言一行秦王都看在眼裡。
楚國使齊,給齊王送了什麼禮物,秦王是知道的,但杜赫使秦卻是空手而來,秦國君臣自然清楚楚國不是為結盟而來。
不為結盟,那必然是為了丹陽,而秦王是不打算歸還丹陽的。
又一日,秦王特使來到楚國驛館宣杜赫覲見。
秦王只在偏殿召見了杜赫,絲毫不給楚王面子。此行之難,杜赫也心知肚明,坦然處之。
“天寒地凍,楚使不遠千里而來,是為何事?”
“回秦王,外臣為秦國而來!”
“為秦國?”嬴駟覺得好笑,楚王還真是嘴硬,無非就是來要丹陽的,卻說成是為了秦國。既然杜赫這麼說,嬴駟便也打算聽聽他有何說辭,“寡人卻是不懂了,秦國有何事需要楚王擔憂的?”
杜赫微微一笑,“秦王當知,齊王拒絕了我王的結盟。”
秦王點點頭,“楚王結盟齊國所為何事?”
“自然是對抗秦國!”
這實話說的!公子華笑了起來,“齊王似乎並沒有將楚國放在眼裡啊!枉費楚王送了齊王那麼多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