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嬴駟登時怒了。他殺商鞅,一則為報當日之仇,二則為鞏固王位,卻不是認為商鞅變法有什麼問題。
當時他是沒有辦法,只得拿商鞅祭旗。現如今他大權在握,哪裡還會任由一小撮頑固勢力擺佈?
對於這種人,贏駟毫不手軟,當著一眾朝臣的面將此人拿下、斬首,接著怒喝:“今後凡言廢除變法者,立斬無赦!”朝臣們震驚當場,人人噤若寒蟬,自此再也沒有人敢再提此事。當然,針對張儀的攻訐也因此而消停了下來。
在有心人的刻意傳播下,關東五國合縱攻秦的訊息很快便傳遍了咸陽城。最先有所行動的是關東各國的商賈,他們有些人甚至比秦國上層得到訊息還要早。
咸陽商坊開始躁動起來。齊、楚、魏、趙、韓五國數十萬大軍攻來,秦國如何抵擋?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以為秦國這次恐怕是要完了!秦國完則完矣,只苦了他們這些在秦國行商的關東商人。秦國將如何對待他們?該走該留?此時若走,秦國放人還則罷了,頂多是損失些財貨,只要人還在,一切都好說。怕只怕眾商賈帶著大批財貨一窩蜂離秦,此行徑萬一惹怒了秦人,將他們連人帶貨一起扣下,那時候恐怕就身不由己了。
也有人認為秦國乃四塞之地,函谷關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秦國既有司馬錯、樗裡疾、公子華這樣身經百戰的名將,旦夕又可徵召數十萬百戰之師,五國縱使百萬大軍亦難破關而入。不得不說,這種人是極有見識的,只不過相比大多數誠惶誠恐的人來說,算是鳳毛麟角,左右不了大局。
楚國鄭氏在秦國的六國商坊有不小的產業,也是楚國的一處資訊來源。只不過自從鄭康從政之後,鄭氏在秦國的產業便改名換姓,以免被秦國的諜報組織盯上。雖然改換了門庭,實則掌控人還是鄭氏。鄭氏的大管家此時便在六國商坊,他受鄭康之命暗中潛入秦國,一來打算處理掉這些產業,二來也為打探一些訊息。
訊息傳到商坊,大管家便暗中聯絡了一批關東各國的商賈,協商下一步改如何行事。大管家自然是希望局面越亂越好,最好是惹得秦國大開殺戒,也好斷了關東各國對秦國的最後一絲希望。
眾人說來說去,莫衷一是。大管家見狀拍案激昂道:“五國數十萬大軍激將殺到,秦國滅亡在即,其人久處西陲,殺戮掠奪成性,相比戎狄有過之無不及,其自知滅國在即,必將大肆掠奪各國商賈。在下料定,旬日之內,秦軍必會突然封鎖國界,並將我等財貨盡數抄沒。為今之計,只有一個字:走!便是這句話,信不信由得爾等。我這便回去收拾,天亮離開咸陽!”說完拔腳就走,留下眾人一片愣怔。
片刻之後,鉅商大賈們猛醒過來。危邦不可居,此時不走,更待何時?要真教此人說準了,幾代辛苦積累的財富甚至身家性命,豈不都要付諸東流?思念之下,人人腳步匆匆離去。頃刻之間,長街車聲轔轔,關閉店鋪、盤點貨物、僱傭車輛,整個商坊立即緊張起來。一夜之間,咸陽的車馬價錢猛漲了十幾倍。
商賈逃亡風潮驚動了贏駟,他連夜召集張儀、樗裡疾等人商討對策。
張儀很是瞧不上這些望風而逃的關東商賈,他請求贏駟立即關閉咸陽四門,只進不出。
樗裡疾卻持反對意見,他認為這只是商人為求自保不得已而為之,不好過分苛責之。眼下聯軍將至,大戰即將開啟,些許慌亂在所難免。眼下更當令國人、列國商賈放寬心,願走願留,細聽尊便,如此方可向世人傳達秦人戰必勝的信念。只要他們對秦國有了信心,自然願意留在秦國。可若是將其扣留不放,各國商賈包括咸陽國人,必會以為秦王對戰勝合縱大軍並無信心,如此人心更亂,局勢更加難以掌控。
贏駟沉吟半晌才作出決定,令樗裡疾出面勸說商坊中的商賈,令其安心,並言明秦國有信心擋五國大軍於函谷關外,若是有人對秦國無信心,大可離去,秦國絕不攔阻。對於那些留下來的商賈,今後五年內,稅賦將減半,政府一應採購,也會優先考慮他們。
許多人因此留下來,先作觀望,大部分還是決定要走。雖然秦人並不阻攔商賈離開咸陽,但是盤查地卻異常嚴格,許多商人都被抓了回去,理由是攜帶了不利於秦國的情報。
亂的不止是咸陽,各地也紛紛報來了民眾的騷動。埋藏糧食,堅壁財貨,已經成為風潮。河西高原靠近魏國、韓國邊界的民眾,已經開始絡繹不絕地逃向關中,更有一些人逃往深山老林,躲避兵禍。
秦國立國以來,何曾如此震撼慌亂過?更可況是在國力如此鼎盛的情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