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漸漸消散，落日最終也淹沒在草浪裡。

這裡是林胡的一個部落，很大的部落，上千頂草搭的帳篷裡，沒有一絲光亮。部落裡有不少小孩子在玩耍，女人們正趕著牛羊進圈。

遠處隆隆聲、男人歡快的呼喝聲傳來，原來是一群騎馬的部落戰士回來了。

他們身後是一隊中原服飾的奴隸，人人被縛著雙手。

奴隸們被集中關押在圈裡，跟牛羊一樣。不時有強壯的男人進來，將年輕的女奴隸拽走。

二里之外，趙雍與趙源收回望向這個部落的目光，兩人矮下身來，面沉入水。

“這些奴隸多半是代地人！”趙源沉聲說道，他的手一使勁拽斷了一把青草。

“胡人頻繁進犯代地，你可想過永絕後患？”趙雍問道。

“哼！我又何嘗不想？！”

“有何難處？”

趙源嘆了口氣道：“胡人善騎馬，其來襲遇我大軍便遠遁，我實難追擊；我若出大軍剿之，恐又難尋其蹤。”

“代地無戰馬？”

“胡人善養馬，代地戰馬多來自與胡人交換，數量故不多。”

趙雍略一沉吟問道，“數年前楚騎兵五千於商於大敗數萬秦軍，此事你可知曉？”

趙源點點頭，“楚軍騎兵與諸侯騎兵不同，其腳上有名為‘馬蹬’之物，故戰力極強！”

其實那場大戰之後，各國都已經知曉了楚軍騎兵強大的秘密，也都在暗中仿製馬蹬。

“寡人這些年不停在想，日後中原大戰，我若有十萬騎兵，試問天下誰能擋我！”

趙源眉頭微皺，問道：“大王欲伐胡奪馬？”

趙雍點點頭，“楚地不產戰馬，騎兵是其最大的弱點，他日戰場對陣，我以騎兵攻之，楚軍步卒再強也不會是騎兵的對手！”

“秦亦產戰馬！”趙源提醒道。

“秦之戰馬，天下之最！商於敗戰之後，秦人必發展騎兵。然楚聯魏國、據武關、控漢中，伐秦滅秦之意明矣！秦之騎兵當為楚軍準備。寡人心中，最好莫過於楚人儘早伐秦，兩強相爭，我則趁機攻略胡地，一則絕腹背之患，二則壯大騎兵，以備日後南下爭霸！”

趙源心中暗暗佩服趙雍的長遠眼光，也終於清楚趙雍此次來代地的真正目的。

歷任趙侯絕少來代，代地也彷彿國中之國，但以後恐怕不會再有這樣的情況了，趙雍下一步恐怕是先完全控制代地，然後利用代地作為其攻掠胡地的橋頭堡。

這次胡地之行對趙雍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自己，代地之主！

為了征服代地，趙雍竟然以身犯險，這樣的國君，是令人恐怖的！

一時之間，趙源心中對趙雍的欽佩之情愈深。

但趙源也非稚童，不可能因為趙雍幾句慷慨之言便完全臣服，他還要進一步觀察，趙雍是否真的能夠帶領趙氏兩族走向稱霸。

“大王欲如何伐胡奪馬？”

“你看我這身裝扮如何？”趙雍指指自己身上的裝束不答反問。

趙雍這身裝束，趙源第一次與之見面時便已經注意到，但未知其意。此刻趙雍一問，他方才恍然。

“大王欲效仿胡人裝束？”

“然也！中原服飾不利於騎馬，不能發揮出騎兵的最大戰力！”

“著胡服”趙源震驚，“恐國人反對！”

“迂腐之言也！”趙雍肅然道，“如若不能革服強騎，趙國日後如何楚、秦、齊三強相爭？寡人慾胡服騎射！”

“胡服騎射？”趙源驚呆，這在他看來，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如此艱難之事，趙雍竟然膽敢義無反顧地去做！

趙雍伸手指著剛剛被俘獲的代地奴隸，問道：“他們算是你的人，想不想救他們？”

趙源突然抬頭望著趙雍，目光炯炯。

趙雍自然毫不迴避地與之對視。

半晌，他沉聲道：“救！”

“走！”

“回去？”趙源震驚，本以為趙雍打算趁黑摸進去救人，這可是十分兇險之事，他內心鬥爭了半天方下定決心捨命陪君子，卻不料趙雍竟欲回去！

趙雍看著趙源震驚的表情笑道，“你不會以為寡人想現在就救他們吧？哈哈！怎麼可能，僅憑我們兩人，如何是一個胡人部落的對手？”

趙源聞言長舒一口氣，這麼看來趙雍有勇亦有謀，確是難得的雄主。

“伐胡奪馬，便從這個部落開始！走！”說完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