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槐這計策一出,眾人皆驚。他們著實震驚於大王對蜀地竟如此清楚!
他知眾人心情,又道:“寡人向來著意巴蜀,對其地貌自然熟悉。寡人之所以要無中生有,開闢新道,便是欲想秦人之不敢想,做秦人之不能做。如此方能出其不意,攻之以奇。諸卿再想,秦蜀爭漢中數十載,秦人豈會料想不到我滅蜀後必然圖漢中?”
當然,熊槐此刻言此,也只是馬後炮而已。當初認同沈衍全力滅蜀而後圖漢中的謀劃時,他可沒想得如此周全。
“寡人聞塞上之人有善術者。馬無故亡而入胡。人皆吊之,其父曰:‘此何遽不為福乎?’居數月,其馬將胡駿馬而歸。人皆賀之,其父曰:‘此何遽不能為禍乎?’家富良馬,其子好騎,墮而折其髀。人皆吊之,其父曰:‘此何遽不為福乎?’居一年,胡人大入塞,丁壯者引弦而戰,近塞之人,死者十九,此獨以跛之故,父子相保。故福之為禍,禍之為福,化不可極,深不可測也。由此觀之,我受阻明月峽,亦非壞事。我修棧道,秦人以為我志奪明月峽,必以重兵守之,無作他想,其南鄭守衛必然空虛。孰料我已另闢蹊徑,如此秦人豈有防備?”
一干重臣唯有歎服,田忌等尉府之人卻更加慚愧。
主策謀定之後,尉府連夜制定拓道陰平的具體方案。天明時分,尉府飛書一封往江州去了。
九月底,甘茂留兩千人在明月峽明修棧道,他則領其餘人回撤至劍閣,再留一千人守劍閣,最後悄悄由劍閣沿石牛道南行半日,再往西北沿涪水進入蠻夷所在的群山之中了。
江州原有兩萬楚軍,蜀都有三萬。尉府決定大司馬沈衍繼續領一萬人坐鎮江州,青山領兩萬人鎮蜀都,另外兩萬人北上進駐涪城,一則方便接應劍閣與明月峽,防止秦軍突襲,二則一旦甘茂拓道完成,這兩萬人也要與甘茂軍匯合,一同突襲漢中。
巴蜀之楚軍只有三萬,若有變故,由荊州負責維穩。
十月初一,魏國大梁。剛落了一場小雪,街道上冷冷清清,沒有生氣。
雖然魏王還是那個魏王,如今的大梁卻讓人感到陌生。
相國惠施走了,張儀相魏半年被罷逐,繼任的公孫衍也走了。
不少人暗地裡嘆息,如今之形勢一如當年吳起、衛鞅的出走。人雖不同,卻都帶有了一部分魏國的國運。
時人討論最多的便是魏國與楚國毀約之事。大多數人都以為魏王可笑,秦國怎會將河西之地拱手相讓?
可這些人的聲音魏王聽不到,也不願意聽。更何況還有一心與秦結盟,藉以穩住自己王位的太子嗣對訊息的遮蔽。
與楚國斷交之後,魏王雖然擔心楚國的報復,但這卻不是他最關心的事。他最迫切想做的便是向秦國索要河西。
今日朝會,好久都沒有上朝的魏王在太子的攙扶下顫巍巍坐下。
他努力瞪著渾濁的雙眼望著有些陌生的臣子,有些新人或許是太子提拔的,但他也不想管這些瑣事。
只是沒有了惠施、公孫衍,他的心略微有些空蕩,有些傷感。
“爾等孰願為寡人向秦王索要河西之地?”
底下無一人回應。
魏王又問,“孰願往?”
魏嗣見無人應承,便低咳一聲。
“大王,臣願往!”一名年輕的官員出列說道。
“汝是何職?”魏王不認得此人,但此人能自告奮勇,魏王略微有些欣慰。
那人餘光瞥了一眼魏嗣,說道:“大王,臣在相國府任職,司典外。”
倒也對口,只是不知口才如何。魏王頷首道:“你若赴秦,當如何索要?”
那人略一沉吟,問道:“大王,諸侯之交,利耶?義耶?”
魏王自然不會正面回答他,“呵呵,繼續說!”
“以利交,朝合暮散;以義交,風雨同舟。然天下人皆好利,臣欲曉之以義,喻之以利!”
“利在何處?”
“利在楚也!”
魏王聞言眼前明亮,他似乎許久都未有今日精神勁兒,“好一個利在楚也!河西事關魏國復強,寡人將此重任交託於君,君不可負寡人!君今何爵?”
“臣張若,爵下大夫。”
“但憑君之言,寡人便賜君爵中大夫,你若能索回河西,寡人更拜君為上卿!”
上卿,一步登天了。
“謝大王,臣必不負王心!”
三日後,張若拜別魏嗣,隻身一人往咸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