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軍垂頭喪氣地下了木棧道。
一名軍司馬早在那裡等待,此時他走到兩位都尉跟前說上將軍在前方軍營中等待兩位。兩人心中一凜,面色灰敗,頹然地跟著軍司馬到了軍營,進了大帳。
“末將作戰不利,未能全據明月峽,守住木棧道,請將軍降罪!”一進帳,如同商量好一般,兩名果毅都尉同時請罪。
甘茂面無表情地說道:“箇中因由,細細說來!”
兩人將作戰過程詳細說了,倒也沒有誇大其詞。
“張敦?”靜靜地聽兩人說完,甘茂看著明月峽都尉問道。
“末將在!”上將軍能記得自己的名字,張敦不由得有些激動。
“李陽?”甘茂又看向劍閣都尉。
“末將在!”
甘茂點點頭繼續說道:“爾等功臣也,何罪之有?若要論罪,自有本將擔之。本將派你二人只是打探敵情,並無作戰之必要。若非你二人勇猛,明月峽盡入敵手矣;若非我主力晚至,明月峽當是我囊中之物。是以,以二位之勇、之謀,非但無罪,反而有功!本將非是糊塗之人,二位莫要擔憂。”
“上將軍!”張敦和李陽震驚,他們沒想到上將軍竟然將罪責攬到自己身上,有這樣的將軍,他們怎能不感動,連忙喊道:“願為將軍效死命!”
其實甘茂也是看二人有勇有謀,是不可多得的將才,日後疆場建功立業也多有依仗二人之處。又因著南鄭之失實乃上層戰略之失,罪責不在他們,於是甘茂也樂得做一個順水人情,拉攏一下部將。
甘茂笑道:“哈哈,本將軍還要依仗二位打勝仗,卻不想二位送死。”
二人感動不已,“謝上將軍,願唯上將軍馬首是瞻!”
甘茂雖嘴上說得輕鬆,卻也不願背上戰敗的罪責。安排好明月峽的防衛任務後,他連夜寫了一封詳細的戰報,命人火速送往江州。至於大司馬如何向郢都呈報,那就不是他能決定的了。
九月中,郢都。
當人們還沉浸在吞巴滅蜀的興奮中時,來自江州的一封戰報像一場暴雨,將這股興奮之火瞬間澆滅。
秦人突襲南鄭,漢中驚落敵手!
王宮主殿。
熊槐面色凝重,他手中夾著這封戰報,環顧眾人片刻說道:“此非只巴蜀之戰報,亦大司馬之請罪書。大司馬言漢中之失乃其罪也。寡人以為,大司馬固然不能逃脫謀劃之失,然當日寡人與諸位亦以大司馬謀劃穩妥,未嘗反對。且謀戰,誰人敢言事事周全?故寡人以為,吾等皆有過錯,非大司馬獨罪也,諸卿以為然否?”
既然大王罪己,他們自然不能獨善其身,於是紛紛附和道:“臣等亦當負謀戰之失!”
“今日召諸卿前來非是為了討論誰是誰非,寡人慾在今日與諸卿商定下一步當如何行事!”
昭陽已經前往陘山,準備以魏毀約為由伐之,郢都百官以上柱國田忌為主。
此刻田忌內心的震驚與懊悔甚於殿中所有人。無他,只因他是尉府首長,楚國大小戰事他皆不能置身事外。大王雖未追究尉府責任,他卻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略一沉吟說道:“大王,未及謀於漢中,此尉府之責。大王不追究臣之罪責乃是大王心胸寬廣,然尉府卻不能等閒視之,否則今日之失,亦復明日之失矣!吞巴滅蜀定漢中,兩路攻秦而滅之乃是楚國最緊要之事。而今蜀雖滅,功未竟,不得漢中,則攻秦只餘武關一途,滅秦之難亦將倍之,此尉府謀國之失也!臣乃尉府之首,理當受罪。今臣欲辭上柱國,唯望有才者居之,望大王恩准!”
說完,田忌臉色蒼白地躬下身去。
熊槐皺著眉頭看向田忌,突然發現田忌已經是滿頭白髮,昔日高大的身形亦有些佝僂。他真的老了嗎?他的雄心壯志也像這滿頭白髮一樣,沒有了一絲活力?
只是,田忌如此作態令熊槐頗又些為難。
“子期切勿再言辭官,你乃楚之柱國,寡人大業一日未成,子期一日不可言退!”
“大王!”熊槐言辭懇切,田忌內心大受震顫。
熊槐沒有再理會田忌,但他知道今日怕是不能再指望他,好在自己也不是一點準備也沒有。
熊槐繼續說道:“當下最緊要是奪回明月峽,兵臨南鄭,破城之後再定漢中。諸位可有上策?”
田忌還沉浸在自責當中,鶡冠子率先說道:“大王,明月峽是出蜀必經之道,臣恐除卻重新修建棧道,正面擊退秦師出谷,別無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