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王城。
大殿內,老邁的巴王邁著沉重的步伐在殿前焦急地踱步,時不時向殿外望一眼,耳中充斥著敵我雙方的喊殺聲、巨大石塊撞擊城牆以及城內房屋聲,每一次撞擊都撞到了他的心上,引起一陣緊縮。
一名中年微胖男子急喘吁吁地跑進來,一臉驚恐地喊道:“父王,蜀軍已經攻上城牆,眼看就要守不住了,咱們快逃吧!”
巴王眉頭緊鎖,隨即抓起案上一隻酒爵向他兒子壯扔去,邊扔邊呵斥道:“你個逆子!白瞎了我給你起的名字!逃?我們能逃到哪裡去?楚國十萬大軍旦夕可到,屆時蜀軍必作鳥獸散,巴國就還是我的巴國!”
“現在哪裡有楚軍的影子?江州可是旦夕可破!”公子壯都都沒動,酒爵離著老遠落地,他毫不示弱地回道。
巴王被這句話氣得吹鬍子瞪眼,不過想想卻又洩了氣。
是啊,江州行將城破,卻沒有楚軍的訊息。
“當初就不應該向楚國求救,楚人哪裡會好心助我退敵?照我說,還不如向秦國求救!”公子壯嘀咕道。
“你懂個屁!你以為秦國是善與之輩?向秦國求援與引狼入室何異?且秦國新敗,哪裡還有餘力南下?”
公子壯反駁道:“正因為秦國新敗,無力吞併巴、蜀,所以我們才是安全的;反觀楚國,合縱弱秦之後已然第一戰國,這個時候找上它,豈不是將自己往狼嘴裡送?”
公子壯這一通道理真是把巴王給震驚了,這個莽兒什麼時候這麼有出息了?
他走到公子壯身旁,仰望著他。
“啪!”巴王一腳踢在公子壯腿上,罵道:“既然知道,為何不早說?”
“我我也是剛剛想到。”公子壯支支吾吾道,其實他哪裡想得到這一層,只是適才有人提點,這才匆匆來向巴王彙報。
說到底,公子壯只是為了說服巴王儘快出逃。至於楚軍的真實目的,他才懶得思考。
不過,巴王也真是被唬住了,他問道:“事已至此,為之奈何?”
“逃!”公子壯斬釘截鐵地說道,說完覺得有怕死之嫌,忙又加了一句,“不論是蜀軍破城,亦或楚軍別有心思,只要我王族還有人在,巴國就不會亡!”
這一句話說得巴王熱淚盈眶,看向公子壯的目光也充滿了欣慰,“我兒可為王矣!”
公子壯聞言一愣,父親這是何意?
巴王沒有理會公子壯的愣怔,繼續說道:“寡人老了,不想作一個逃亡的國君,但巴國不能葬送在寡人手裡!”
巴王說著摘下腰間的玉佩,拉過公子壯的手,放進他的手中,鄭重地說道:“寡人決心與江州共存亡,自此刻起,你便是巴國新王,逃命去吧!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再次坐在這裡,接受巴人部落的朝拜!”
老巴王說完扭轉身體背對著公子壯,閉上了眼睛。
“父王!”公子壯被老巴王的壯舉感染了,他為自己剛才的貪生怕死感到羞愧,“兒臣亦與江州共存亡,兒臣亦不願作逃亡的巴王!”
“你!”老巴王轉過身來,淚水模糊了雙眼,“你快走!衛隊,速速護送公子壯離開江州!”
“父王!”公子壯執意不走。
“快快拉走!”巴王再一次背轉身去,揮揮手。
公子壯很快便被拉走。
老巴王一臉地欣慰,他從容地整理完衣冠,吩咐一旁地侍衛道:“拿寡人的劍來!”
侍衛去後,老巴王喃喃自語道:“寡人有二十年未曾碰過刀兵了,不知技藝是否生疏了呢!”
江州城牆上,巴族五姓的勇士們依然堅守不退,但是在大量蜀軍的衝擊下,他們能夠騰挪的空間越來越小,許多人不得已開始向城下撤離。
他們都知道,城牆已經不可能守住但是想到他們的身後還有王在,使命又不允許他們讓出城牆,唯有苦苦支撐,等待大王曾向他們許諾過的楚軍。
血水順著臺階從城牆上往下流,巴族戰士們且戰且退。
正當此時,有人喊道:“大王來了,保護大王,殺蜀軍!”他們回首望去,只見一身戎裝的巴王手提寶劍,身下雄峻的戰馬奮展四蹄,正向城牆飛奔而來。
巴族戰士們被巴王的颯爽英姿振奮了精神,他們彷彿有了無窮的氣力,大喊著‘保護大王,殺蜀軍’,讓原本佔盡優勢的蜀軍措手不及,後退了些許。
就在巴軍反擊勢頭行將起來之時,一柄利箭猛地穿過巴族戰士的防守,射向馬上的老巴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