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卒指引下,白養粹於城頭眺望,見有一支金兵開到,連忙三步兩步下得城來,率眾開啟城門,恭順地站在一旁迎接。
杜度正眼都不瞅白一眼,徑直入城。杜這麼做一是身份差距懸殊,二是鄙視降人,他感覺這幫人都是看金兵勢大才投降過來的,哪天大明恢復了力量只怕他們又會降回去。
“這群軟骨頭牆頭草。”他心中罵了一句。古人也好,今人也罷,其實人只對自己無法戰勝的對手有發自內心的的尊重,這尊重源於對對手實力的敬畏和無法凌駕的無奈;而對那些勝不了自己而選擇攀附曲從之人是發自內心鄙視的,這鄙視源自於對自身實力的自矜和對他人生命軌道任意揉捏的快感。一個人受尊崇的程度取決於他的社會實力,這造就了亙古不變的規則。在此規則下,人人都是實力的擁躉,同時也是實力的奴隸。
杜度心思重重,黃臺及把他的部眾安排在後方一點油水也撈不到讓他頗不開心,進屋卸甲後就坐著太師椅上發愣,愣了一會又翻出菸袋鍋子想吧嗒兩口煙,親隨武官驍騎校屯殆忙從懷中掏出一盒遞上,說道:“貝子爺,您嚐嚐這個?”
杜度不以為然地掃一眼,目光卻被盒子上的美人畫吸引了過去,他直勾勾地盯了一會,意識到失態以後便把臉一換,問道:“此為何物?”
屯殆答道:“回貝子爺。這是南朝紙菸,味道賊純正,咱那疙瘩那土煙跟它一比就是個扔貨。”說罷便上前擰開盒蓋,抽出一支,又取炭火引燃,再遞給杜度,示意吸一口。
杜度吸上一口,只覺得氣味醇香綿柔,沁人心脾。他一氣兒吸完一支,又覺神清氣爽,煩惱似乎也隨著裊裊上升的藍煙飄散盡了。他意猶未盡,又自取一支,屯殆忙替他點上,杜度嘬一口,又問道:“此物從何而來?”
屯殆答是上回在遵化從一大戶人家文案上拿的,當時只覺得盒子精緻,後來取出來才知道是紙菸。底下有認得的說是南朝上等人才抽的起的上好玩意,奴才不敢獨享,便取來孝敬貝勒爺。
杜度邊抽菸邊聽,聽完後嘆道南朝諸般事物遠勝我大金,何以兵獨弱乎?屯殆不知如何回答。正在此間下人來報酒菜已準備好,杜度便讓屯殆作陪吃飯,屯殆忙說奴才不敢造次,杜度說在外咱們是上下級,私下卻是兄弟,同席吃飯又有何妨?快快坐下和我共賞南朝鐘鳴鼎食之樂。屯殆欣然從命。
僕役把大盆大碗大杯大盞流水般傳將上來,杜度說一聲請,屯殆便大吃大嚼起來,吃到七八分飽時,抬頭看見席下一襲黑紗愁容滿面的女子抱一琵琶坐下,邊彈邊唱道:“
根深葉茂立東方
花開遠飄香
飄香引來鋸木郎
鑽皮啃肚腸
朔風吹
旱連蝗
枝枯葉落黃
杜鵑泣血對夕陽
樹倒家何往”
屯殆首次聽這吳腔軟曲簡直如仙樂一般,只是有些不明所以。杜度卻蹙起眉頭,揮手讓她下去了,叫換夠勁的上來。
屯殆還沒來得及失望,十六個身著紅錦白絨邊鑲金銀亮片緊身短襖的少女閃亮登場簡直亮瞎了他的雙眼,樂隊奏響音樂,她們翩翩起舞,邊跳邊唱道:“
蜀錦地衣絲步障。屈曲迴廊,靜夜閒尋訪。玉砌雕闌新月上。朱扉半掩人相望。
旋暖燻爐溫斗帳。玉樹瓊枝,迤邐相偎傍。酒力漸濃春思蕩。鴛鴦繡被翻紅浪。1”
一片紅衣白影,端的是勾魂攝魄,屯殆看的是口乾舌燥,面紅耳赤,越發坐不住。杜度問道怎樣屯殆,南國窈窕美女就是比咱那嘎達粗胳膊大腿的熊樣娘們中看吧?屯殆點頭支吾著,一雙招子卻怎麼也不肯從豔影上挪開。杜度見火候已到,便讓屯殆從中擇一中意者為夜伴。屯殆心中狂喜,嘴上卻不住推辭。杜度道你常年伴我出生入死,受之無愧。屯殆說真是折殺奴才了。杜度說我並非鏗吝之主,只要你忠心不二,這才哪到哪啊。屯殆忙跪下說奴才這條命都是貝子爺的。杜度扶起又勉勵一番,便請他挑選去了。
望著屯殆急不可耐地扯著一名女子疾走的身影,杜度的笑容逐漸浮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