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十一年三月七日,襄陽官道。
流寇遁逃入山後,盧象升吳開先率部分兵馬護送洛宛地區的兩萬災民南下,準備在漢口搭乘福船赴臺,完成後再運送糧食軍餉硫磺鉛塊生鐵北返。徐海龍率船隊南下後便承擔了外送災民赴臺的任務,至今已外送三萬餘人。朝廷在江夏設定了轉送站,一直在接納自行赴臺的民眾,由孫承宗總理各項事務。流寇進入河南後災民南下一度中斷,如今又重現開放。
一路無事,盧吳便並馬而行,一路商議國事。盧先說到:“平東伯在登萊平叛的時候,我就率祖左兩總兵在河南剿匪,前後消滅擊潰降伏的流寇沒有十萬也有八萬了,但一個叫常自裕的言官彈劾主管潼關以西的陳奇瑜和主管潼關以東的我,說我們兩人消滅的只不過是別營小隊,沒有傷到流寇根本。當時我覺得這些言官雞蛋裡挑骨頭,八萬人還算少嗎?但看了吳少保的報告,我才知道他說得很對。沒把匪首及其核心驍騎部隊殲滅,就算消滅再多的雜兵也沒有用。匪徒們換個地方搶掠騾馬金錢糧食,招兵裹挾饑民,不又可以發展起來了嗎?匪徒用如此戰略,官軍要肅清中原可謂遙遙無期,我恐怕要辜負皇上重託了。”
盧又道:“而且最棘手的是,中原的地理環境簡直是為流寇天造地設的戰場。少保你看,流寇起源的藩藪在陝西山西,官軍有山河之險可以憑藉,便於包圍,而且陝晉之地山巒重疊,中有大河,流寇們不易縱馬驅馳,官軍容易控制局面,故孫傳庭吳牲必能成功。但自從流寇渡河南下,情形就完全不同了,從河南東南直到湖廣和南直隸(今南京附近),多是曠野平原,無險可守,流寇可施展騎兵的優點,長驅馳騁。在這個遼闊的區域,官軍需要處處設防,地廣兵分,甚至名都大邑也難固守,包圍的戰略更是無從發揮。流寇要是得勢,可以直驅江淮平原,截斷漕運,甚至佔領江南膏腴之地;流寇要是失勢,可以退避到鄖陽、房縣一帶的大山中,從伏牛山到秦嶺的大山綿延數千裡,官軍搜尋何其難矣!”
吳說到:“督師莫要憂心,流寇不事生產,以搶掠弱小謀生,以裹挾精壯壯大,不得人心,終遭天譴。大明國力衰微,只是糧食連年缺乏所致,加以時日,若天災緩解,風調雨順,大明平虜滅寇指日可待。”
盧象升嘆一口氣又道:“吳少保說的極是。只是在如此廣闊的戰場上,流寇可以自由選擇戰場,打得贏就打,如嵩山湯總兵殉國之戰,打不贏就走,如汝陽城外、確山曹王莊兩戰,而官兵只能分兵防守。其它總兵不像吳少保你麾下有萬餘兵馬,大多數總兵副將手下僅有數千,像湯總兵殉國時手下只有三千人,其中一千八還是新兵和民夫。如果官軍分散時遭遇流寇集中兵力襲擊,不足五千兵很難對付得了優勢敵人搞三堵牆集中突擊的打法;如果官軍集中,流寇又遠走高飛了,徒呼奈何。我真懷疑長此以往,官軍流寇的勝負將會逆轉啊!”
盧又說道:“我原想也像流寇一樣裝備一人數馬,窮追猛打,他跑我就追,他上山我也上山,總之是不消滅不收兵,但一直資源不足,無法達成心願。看了吳少保的報告後我猛然醒悟,就算我憑空獲得萬匹良馬,也頂多只是消滅一支匪徒,還有被引入包圍圈的可能,像上次松林中伏一樣,若援兵未及時趕到萬匹良馬豈不資寇?遼東漠北還有強敵,如若建虜東來,朝廷左支右拙,將更加為難。對於官軍剿匪的囧勢,我想了好久也沒想到破解之法,不知吳少保有何良方?”
吳回答道:“督師高才,對軍事地理研究透徹。萬曆三十四年以來,匪患形成漸成燎原之勢,積重難返,要撲滅也有一個過程,沒有一蹴而就的速成法。督師領官軍消滅雜兵也好,消滅精騎也罷,都是對流寇力量的削弱,即使沒動根本,他們落敗後重新練兵圖謀再起也需要時間,這段時間裡百姓能過段安穩日子,老百姓心裡自有一杆秤在,知道孰是孰非。流寇和建虜一樣流動作戰,有利則戰,不利則走,確不好打,但不被流寇牽著鼻子走,按自己的實力和意圖作戰,至少戰場生存就有保障。目前我只覺得在合適開墾的平原地區築堡屯田,築路加強官軍的機動性,如此深根固本,讓百姓安於勞作是解決之道,雖然短時間不易見效,但官軍有糧食能機動,就能打大仗,打消耗戰,長期來看或許能扭轉乾坤;另流寇所憑藉的是龐大的災民基數,如果我們堅持把土地無法承載的人口移走,便是間接打擊了流寇;流寇即使借山勢流竄於中原,但不能佔據平原地帶,缺乏兵員糧食,終究也掀不起大浪來。”
盧象升微微頷首,說到:“吳少保說的在理,深根固本是立於不敗之地的方法,釜底抽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