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十年(1630)九月二十日,因積傷和流鼻血不止的舊疾突然昏迷了三天,咳吐了四天的黃歹極有所恢復,終於又可以理事了。他半躺在八步床1上,頭上敷著白毛巾,一個答應捧個痰盂在一邊伺候著,一邊的桌上整齊的摞著一堆檔案,由幾個滿漢章京給他朗讀,一人讀半個時辰,現在輪到寧完我讀了。
“九月十八日,南朝盧象升張春前後引四五萬大兵前來救援大淩河,和碩貝勒代鱔、多羅德格類、貝勒嶽託、貝子杜度領軍先後與其戰於長山、小淩河、連山驛、塔山堡四地,殺敵繳獲無算,南兵不敵退往寧遠。大淩河守軍趁大軍交戰,看守無力之際棄城而逃,和碩貝勒莽古歹隨後掩殺,迫其一部蹈海而死,餘部慌不擇路奔入大澤,後上遊突降大雨,遼澤水幾可沒頂,想畢已盡溺其中。大兵入城,僅銃炮就獲三千六百門,又得銀三千兩,米三百二十三擔,其餘兵器甲仗不可勝數,已列入附紙清單中。又仿松錦杏塔成例,將城垣墩臺房舍盡數搗毀......”寧完我讀完後補充道:“這是大淩河前線的來信。”
“要全是這樣就好了,就怕他們有意誆我,有實情不報,祖大壽怎麼不見提?難不成他也跟著跑回去了?......這事還要多方查察,先不急於下結論。不過明軍跑了,他們把城拆了,南朝的手又縮到了寧遠一線,這對我大金怎麼說都是好事一件,以後無論是攻打大明還是征伐察哈爾部都放心多了,這也算是此番出兵的一個成果吧!”黃歹極運動員裁判員一肩挑,一席話又像是安慰自己,又像是給這次戰役定性。
“陸地上南朝手是縮回去了,可海上的手卻伸了出來,大汗您看怎生是好?”聽黃歹極打完哈哈,寧完我哆哆嗦嗦地發表不同意見,生怕觸逆鱗步了生員嶽起鸞的後塵,但即使不為職責僅為家族自身安全考慮,他認為還是該提提。
“這個我已經想好了,早已派人到明軍的兩個登陸點修築炮臺再駐兵保護之,以免明軍再從那裡登陸,另外從三岔河到復州海岸,每隔二十五里就設定一烽火臺,由當地鄉兵管理,並由旗兵定期檢查,發現來船即舉火預警。我軍半年內連續大戰兩次有些疲勞了,國力一時也有所不支,讓他們回撤吧。阿濟格率一萬人駐守牛莊,濟爾哈朗領鑲藍旗駐守海洲,莽古歹回來後依舊駐守耀州,這樣明軍便難以威脅到我遼瀋腹心之地,海上再來敵就先由他們三個抵禦。另外讓揚古利督造一條從瀋陽到廣寧的高標準的北部馳道,這樣可以直接運糧送人到前線又不怕明軍登陸威脅了。”黃歹極胸有成竹地說到。
“把諸位貝勒都撤回來,今年大汗是不想對南朝再進行征伐了?”寧完我問道。
黃歹極長嘆一口氣道:“去年十月到二月,今年八月到九月,兩番連續用兵,動員頗深,國力透支,朕於夜深人靜之際常聽宮城外有夜哭聲。此兵疲國傷之兆也,豈可置之不理。南朝雖兵馬屢敗,城池屢失,然國勢屹然未圮。今年暫且把兵收回來,與民休息,來年再征伐不遲。”
“大汗英明!”寧完我這句話是發自肺腑的,為達到效果,他又加上了一句:“大汗張弛有度,真可與那後漢三國諸葛孔明媲美!”
“是麼?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寧完我這句恭維可謂正好搔到了黃的癢處,黃不禁得意的一陣狂笑,可這又觸發了胸口傷,引起了一陣劇烈咳嗽,答應連忙伸出芊芊玉指握成拳幫他捶背,黃擺擺手,示意取痰盂來,答應忙照辦。黃咳出一口血痰,又取水淨了口,喘了一會,才算消停,待轉頭再找寧完我時,卻發現他人不見了。黃頗覺詫異,看向答應。答應捂嘴嫣然一笑,指向床下,黃低頭一看,寧正低伏在地磕頭啜泣不止。
看下人惶恐如此,黃頗有為人君之樂,便喚寧起身,又嗔怪他小題大做。寧完我說奴才願以身做藥引贖罪,換得大汗龍體金安,如大汗有什麼閃失,小的是萬死不辭......一個糟老頭子做什麼藥引?一番話說得黃都膩歪得聽不下去了,示意他快念信。寧趕緊抓了一封急件唸了起來。
“總提兵大元帥孔有德、總督糧餉總兵官耿仲明、行軍總兵李九成,向英明汗直述衷腸,以圖大事業。
朱明王朝至今近三百年,主昏庸於上臣奸猾於下,邊疆日益羸弱不堪,就像人老態龍鍾風燭殘年的樣子,王朝傾覆是必然的事。我們不願做覆巢裡的蛋,又知道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仕的古諺,聽說英明汗有唐堯虞舜商湯周文王一樣的胸襟,又有意問鼎中原,渴求天下英豪,以致於天下沒有一片甲一枝箭的徒夫都想為您效力。如今我等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