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就是販夫走卒,大俠就是黑吃黑,劫富濟貧者,先濟自己,這世上的正與邪,對與錯,有時候很難明辨。
他覺得自己不是正派人士,他與靈符道恩怨,其實是因個人私怨而起,周修誠的孫子仗勢欺人,砸了他的攤子,於是他也仗勢欺人,仗著自己修為更高,殺人放火,盜取寶物,投下病蠱。
隨後,此事的因果,牽連了周修誠,又牽連了與周修誠同行的呂正凌。
所以追根溯源,只是一場個人私怨罷了,他的行事也與邪人妖道無異,犯了修行之人的殺劫。
他的殺心如此重,甚至遷怒整個靈符道,其實原因也很簡單,因為靈符道作妖,為禍一方,不是好人,殺了沒有心理負擔,反而還有維護正義之感。
至於周修誠,作為長輩,不管束門下行為,被門下的因果牽連,而呂正凌交友不幸,被道友的因果牽連。
這就是江湖吧,打打殺殺,恩怨牽扯。
不過靈符道作妖,雖然都不是好人,但冤有頭,債有主,靈符道的很多人都罪不至死,他要滅了靈符道,並非把靈符道全殺了,他只殺靈符道的領頭人。
靈符道的門下之人,就任其自由了,自有因果無為。
或許是看透了吧,他如今也不給自己打正派的旗號了,是正是邪,他已經不在乎了,單憑隨心,看著順眼,僅此而已。
古人云,殺人者,人恆殺之。
或許某一天,他也會被別人打著正派的旗號打殺,他已經有了這份覺悟,他不怨誰,也不恨誰,因也,果也。
他突然想到了那位仙王教主,他認同了玄天王的講述,教主修成真神,卻被眾人圍攻,最終選擇了放下,真神沒有錯,眾人也沒有錯,但雙方的矛盾不可調和,因也,果也。
玄天王有怨恨,因為玄天王還沒看透因果。
心裡的思緒流過,腳步輕快,已經到了沛城的城門前。
一晃二十年,這城門的景象依稀未變,城樓上貼滿了符紙,插著道幡旗幟,焚香奏樂,煙霧繚繞,數十名道人做法,上百名道兵護法守衛,手持鈴鐺和桃木劍,祈福風調雨順。
城樓下,眾人達官富人跪拜,還有很多衣衫襤褸的災民乞丐,等著做法後的施粥。
不同的是,當年沒這麼多跪拜的大官府人,也沒有這麼多乞討的災民,城外也沒有等候著進城的商隊了。
他從天上飛來,就已經看見了這一帶情況,災荒連年,百姓流亡殆盡,十室九空,城池蕭條,儼然就像鬼城。
靈符道會呼風喚雨之術,把持了這一帶的風雨,做起了賣水賣雨的生意,給錢就下雨,沒錢就沒雨,百姓被榨乾了,賣土地,賣兒女,死的死,逃的逃。
靈符道收刮錢財,也收刮土地,還買賣人口,這一帶的小半土地都成了靈符道的私產,百姓大多都成了靈符道的佃農和長工。
剩下的一大半土地,被達官權貴們佔有了,豢養私兵,門閥林立。
他不由得想起陰籙派,也是這個榨取的套路,其實當年的佛宗,也跟這差不多,土地、財富、人口,最終都兼併歸了觀宇和各家門閥,全都是大地主。
後來天下大亂,門閥之間你攻我打,佛宗觀宇也被燒殺搶掠。
他略微等了一會兒,傍晚天黑,城樓上做法結束了,道人和道兵護法們收工,抬著一箱香火錢回去了,達官富人們行禮恭送。
如今這世道,有敕封的道派是人上人,一般的達官富人都得靠後,恭送靈符道離開後,這些達官富人才打道回府,然後施粥開始了,災民們上前喝粥。
喝粥的旁邊,有幾隊家丁模樣的人,上前招攬災民,帶著兒女的,就詢問是否賣兒女,青壯有力的,就詢問是否想找個吃飽飯的活兒,或是做長工,或是做家丁當兵,飯管飽,就是沒工錢,至於老弱婦孺,就趨之若鶩,揮手驅趕。
這施粥,已然成了聚集災民的手段。
張閒見到這一幕,只得暗自嘆氣,當年只有乾仙帝大興仙道,如今是陽帝大興仙道,乾仙帝還在海外遠遠的收斂財寶,可謂是兩位仙帝一起出手。
“罷了,罷了,先進城吧。”
他走了過去,“叮叮鐺”幡仗上的鈴鐺作響。
把守城門的官兵,見到有一位道人進城,看模樣是個江湖術士,但如今這世道,道人模樣的存在,這是萬萬不能得罪,生怕是某個道派的活神仙,若是得罪了,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領頭的官兵小頭領,連忙上前,恭敬的行禮一拜,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