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奇兵。 但高煦只是擠擠眼,李至剛的前番作為還不是他漢王安排的,不過,陳瑛此時能想到這一層,也算用心了。他狡黠地看了陳瑛一眼,並未表現出多大的喜悅,淡淡道:“難怪外間都叫你倆瘦猴子,真是猴精猴精的,相得益彰啊!你去找那個李至剛吧,要乾淨利索, 別又像李貞案子似的,按下葫蘆又起瓢,糾纏不清。”
陳瑛臉一紅,低頭,稍頓了一下,又道:“臣還有一事,”其實,這件事才是他陳瑛深思熟慮很久,要告訴漢王的,雖不是雪裡送炭,也算是錦上添花了,他相信漢王會從心 底感激他。
“自永樂二年殿下封漢王后,因沒有就藩,王府護衛的事也就一直沒說。連您的那些 王叔們都享有著最多三個護衛,一萬五六千人的保護,殿下卻沒有。王爺得跟皇上說,皇上也沒有不給的理由。我替王爺想過了,這第一個就是把拱衛京師的天策衛要下來,這個衛不僅兵強馬壯,還有個吉利的預兆,因為當年唐太宗當秦王的時候就有個‘天策上將’ 的頭銜,殿下要是有這麼個稱謂,這寓意就深遠了。此外,再把鷹揚、龍虎兩衛拿過來, 龍、虎、鷹都是猛獸,為殿下驅使,意味深長。”
究竟意味多麼深長,陳瑛沒說,幾個人心裡也清楚。尤其是高煦,如果說,剛才還要端一端架子以抬高自己,現在看來,心知肚明的事,已沒有那個必要。兩個人都真心實意為他打算,為他謀劃,那就是和枚青、王斌一樣的自己人。才一個時辰的工夫,既設計了除掉一個心頭大患,又設計了將要擁有的三個護衛人馬。高煦心花怒放了,四仰八叉躺坐在王椅上,咧開大嘴,這才是他的本真之相。
“誰也不要走了,本王爺要與臣子同樂,鬧個通宵。小枚子,備酒宴,把王府的歌伎都弄來,先舞上幾段,再陪著老子們吃酒。這老紀是情場老手,”他斜睨了一眼紀綱,發現他的眼窩更深,兩眼無光,眼角的魚尾紋向兩側散開,活脫脫一副色慾過度的鬼臉。讓你小子再見識見識,他心裡嘀咕著,嘴上卻說,“好好地露一手。老陳也不要再裝什麼假清高。古代誰說過,醒時同交歡!咱是醉了也不散,不盡興、不通宵,不算完。走,到亭臺去。把酒臨風,欣賞美人歌舞最愜意!”說罷站起就走。
陳瑛還要推託,幾十年了,他沒有去過風月場,實在是不習慣大庭廣眾之下和女人逶迤調情,站在原地不動,高煦的臉立馬拉了下來,霎時變作了一個冷麵金剛,陳瑛悻悻的, 不敢再言語。
工夫不大,七八個略施脂粉的女伶只穿了薄如蟬翼的紗衣輕盈盈飄至,如玉樹臨風。 十六七歲的年紀,粉白黛綠,明眸皓齒,伴著輕柔的樂曲,扭動細如弱柳的腰肢和蛇一樣柔軟的雙臂和雙腿,若隱若現中絢爛著玉體的高山和深壑。
高煦、紀綱看慣了的美人歌舞,無甚稀奇;陳瑛所見的,都是美人鼓挺挺顫巍巍的胸部和那順流而下的曲線,他有些顫抖,也有些失控,不由自主地瞪直了眼,張大了嘴巴, 像一個飢腸轆轆的餓狼嗅到了就要到嘴的美味,高煦、紀綱直想發笑。
酒席上來,高煦居中,陳瑛、紀綱分左右各一個食案,除兩個慣熟的美人圍了高煦, 剩下的都圍在了陳瑛和紀綱身旁,斟酒、佈菜、揩汗、捏肩……忙的不亦樂乎。
太子妃張晉眉懷孕數月,下腹劇痛的症狀已鬧了幾次,這次尤為厲害,胖胖蟲一樣在床上一弓一弓伸曲著,俊俏的臉龐扭曲得不成樣子,汗水早已溼透了夏日裡薄薄的衣衫和枕飾,她使勁咬牙控制著,不讓自己喊出聲來。朱高熾聞訊,一面急令小太監張興傳太醫們前來會診,一面慌亂著處理完幾件庶務,由幾個內侍輪流架著,踉蹌著趕奔後宮。
高熾到時,太醫院院判陳克恭、王彬、袁寶和御醫盛寅等都已在宮內隔紗問病。幾個人施禮見過太子,五十歲左右的陳克恭滿頭是汗,官衣全被汗水浸透,已貼在了後背上。 他們三個院判會診的結果是一致的,由他如實報告給皇太子。
“殿下,臣等今日之診斷和前日一樣,娘娘妊娠數月,只是胎位不當,或許坐胎於宮壁上,胎兒之發育而致娘娘腹中劇痛。然有孕之身實不宜用止痛類虎狼之藥,若用,也只是些保胎、固胎的成藥,調整胎位,慢慢緩解疼痛。”
陳、王、袁三人都是原燕府的太醫,闔府上下混得廝熟,靖難時,還隨燕王到了前線, 也算是有功之臣,說話也就隨便些。
“那就叫她這樣痛著、忍著,痛死不成?孤家見路人如此都不忍,何況太子妃、孤的結髮妻子?”高熾心中悲忿,一眼瞥見盛寅還在問著什麼,一股無名火瞬間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