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他自己的閱歷對人的判斷,什麼人實話實說,什麼人空口說白話,什麼人想撈到什麼好處,他又可以從什麼人那裡實現他的目標,一目瞭然。
一個下午,董事長換手,於西北農業而言,不亞於地震,但於王動而言,小菜一碟。他還大活人時候,哪一次收購,哪一次改組,都沒今天的輕鬆。只用一個下午,只用四個小時,他便大力重組公司,問題是,所有人都服服帖帖,得到重用的人服帖那還說得過去,被刷下來的人也服帖,那是因為被王動揪住了痛處,稍稍敲打,自己知難而退。江湖上混的,都知道誰可以惹誰不可以惹,什麼時候可以反抗,什麼時候反抗引火燒身。
王動輕而易舉結束今天的改組,連他自己都不能相信新學法術是如此神奇。心說難怪忘機和路苔生兩個,還是神仙呢,人卻這麼單純。就像用慣了計算機,依仗了計算機,人的心算筆算功能無限退化。忘機和路苔生兩個當然也不用太過精明,憑藉手頭法術,在人類社會里,做什麼而不能?當一個人擁有無限優越感的時候,也是那人開始下滑的時候。王動提醒自己必須永不知足。否則,每天如忘機路苔生那樣無所事事沒有盼頭,做妖還有什麼意思,那漫漫千萬年的生命哪裡還有個盡頭。
他不由得想到蘇果,她是不是已經覺得妖生沒意思了呢?所以活得那麼沒滋沒味,做什麼都淡淡的提不起勁,對什麼人都遠遠的沒有熱度?很有可能!
王動自認為找到太太不愛他的理由了。這個解釋讓他心頭好受不少。起碼,這說明兩人關係的惡化,不全是因為太太依然惦記著前人。他更願意相信,蘇果是受了他的傷害,才說出惦記前人,無法再愛後人的狠話。對,一定是這樣的。
想通了這一點,王動才敢充滿信心地再去見蘇果。否則,他也知道,見了無益。
下午五點半,西部的天空依然陽光燦爛,王動卻結束工作,收拾開路。他要去綠色工程見他的蘇果。那麼多日子沒見,那麼多時間沒說話,他很想念。即使知道現在條件還不成熟,見了也是白見,他也要過去,作為一個匆匆過路人,進去討一杯水喝,看看她現在心情好不好。她如果還是活得漫不經心,他會點上幾句。
新任命的董事會秘書見到王動要走,忙結束手頭的電話,過來叫住他,“董事長,李副市長約晚上見個面。”
王動知道,這種上市公司與地方政府肯定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他今天調整公司佈局,就拔掉了幾個長官親朋,往往,類似今天的見面宴會,是一場各方角力,確定新的支配反支配利用被利用平衡點的鴻門宴。以往,王動都是拿出十二分的認真打點這種地方關係,可是,現在的他對此交際不屑一顧,揮揮手,果斷地道:“經營方面的見面請總經理出面,禮節性見面或者其他,以後一概叫停。”
董事會秘書為難地道:“董事長,這兒不比你們沿海……”
王動微笑:“我在哪裡,哪裡就是沿海。告訴副市長,謝謝他好意,我很忙,晚上有事。”
董事會秘書聞言一臉苦相,他哪敢對副市長秘書這麼說。少不得好好婉轉拒絕了。
王動出發了,為免露出馬腳,他必須偽裝得真實。所以他實打實地在橫貫戈壁灘的公路上盯著夏日的烈日揹著雙肩包騎了一個小時的車。可憐,他做人時候,即使跑步機上跑,也是在舒適的空調環境下。累倒是不累,他做妖后,身上總有源源不斷的力氣,而且是大力。只是很熱,他不習慣這樣極其乾燥炎熱的天氣,很快,全身熱汗奔流,但是汗水很快被蒸發,只餘粘粘的人油。而身邊來來往往的車子揚起的灰沙又正好粘在他的油臉上,臉上像結了層殼。
而對身體的折騰王動都可以不在意,最折磨人的還是遠近一望無際的死寂,天空中沒有鳥,路面上沒有活動的人,石縫裡沒有清醒的綠。死寂,遠近都是死寂。就連擦身而過的車子都是無情冷漠的。王動騎車騎得垂頭喪氣後悔應該少騎半小時路程的時候,眼前忽然出現一片罕見的綠。那些綠色都是小小的荏弱的,在略微起伏的石牆保護下,頑強地抗禦著這嚴酷的自然環境。天,比出現一個人更奇蹟的綠色。僅僅是那麼小小的綠,卻已然讓太陽失色,讓一望無際的戈壁恢復活力。這就是蘇果所做的事業?前兒他來的時候,都沒好好在意。是,那些不起眼的綠,怎能如江南的連天碧草,如果不是在死寂的戈壁灘騎車近半個小時,他怎可能發現那些不經意就會被忽略的綠?
也許是因為夕陽西下,有涼風自戈壁深處吹來,也許是眼前小小的星星點點的綠色個人以活力,後半程容易了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