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遣婢子去購物,婢子哪敢不去呢?
小武道,嗯,可是我查閱過,那天市場停市。之前縣廷出了文告,因為縣郊蝗蟲為災,徵發全縣所有精壯黔首 趕赴田場,捕殺蝗蟲,乃至無法開市,這你難道不知麼?
大人所言的是。衛綴胸有成竹,不過婢子當時的確不知道這事,只是到了市場,才發現旗亭大門緊閉,路上一個人也沒有。婢子只好提著一千二百錢回來了。
哦,小武點了點頭,你被襲擊的場景是怎樣的?複述一遍。
衛綴臉色慘白,好像受了很大的驚嚇,身子簌簌打抖,回大人,那天的事,婢子簡直不敢回憶,真是太可怕啦。當天下著雨,我走在縣廷左邊的小巷裡,路很難走,到處是泥濘。我左手又撐著把傘,右手提著那一千二百個銅錢,更加吃力了。才走過巷子不到一半的路程,突然背上感覺有股巨大的力量,讓我迅即往前撲倒,我一頭栽進泥濘裡,就失去了知覺。過了好一會才醒過來,發現緊緊纏在手臂上的錢索不見了。我號啕大哭,那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啊。我一個做奴婢的,怎麼賠得起呢?我邊哭邊大聲尖叫,這時巷子旁邊的門開了,一個小女孩走了出來。她一眼看見我,立即雙手捂著臉,顯出很驚恐的神色,迅即也發出尖叫。起初,我想可能是因為我滿臉泥濘和血跡的樣子嚇壞了她。但是接著我看見她伸出一隻手,指著我的背,含糊不清地吐出兩個字:〃插……刀……插……刀……〃,我更是大為恐懼,因為這時才感覺自己背上劇痛,反手一摸,摸到一個刀柄,插在我的右肩上。我想自己這次真要死了,捏著那刀柄不敢拔,我猜我一拔,就會死掉的,血會止不住。再接著就來了人,包括一個醫師,他幫我拔出刀,用藥覆住傷口。那刀大約長九寸,幸好沒有插得很深,只進去了一半,否則我就不能在這裡回大人話了。那天的場景真是很可怕,婢子現在還心有餘悸啊。
衛綴邊說邊微微啜泣著。但她的口才顯然不錯,語句完整連貫,沒有任何窒礙的地方。小武暗暗讚歎:難怪主人如此寵愛她。換做我也會對之憐惜的。不過他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道,你說背上受到很大的力量推聳,那自然是個男人了。只是當時小巷裡那麼安靜,地上又泥濘難走,一個男人尾隨你走了大半條巷子,豈會不發出聲響,為何你竟然一點沒有察覺呢?
衛綴愣了愣,那天的雨很大,我撐著油布傘,雨點打在上面,發出吧嗒吧嗒的聲音。大概是這聲音影響了我的聽覺,乃至沒有辨認出身後的腳步聲吧。再說那天雖然是清晨,可是天色晦暗,我心裡也有點慌張,只顧急匆匆趕路,沒太細心注意其它了。
那之前你在街市上沒有碰到一個人嗎?小武道。
衛綴道,有的,見到幾個老婦,但是都不認識。
哦,這樣。那麼就是說沒有熟人能證明你的行蹤了。小武沉吟了一下,你有沒有懷疑過,到底是誰可能這樣暗算你呢?
衛綴抬起頭來,兩眼淚光閃閃,迷茫地看著這個文弱清秀的小吏。
小武提醒她,你平日是否有相處不好的人,比如別的婢女跟你有過恩怨、爭吵甚或相鬥的,再比如同裡的熟人給你作過財物擔保的,乃至你以前的兄弟中有沒有特別貧窮,看你現在地位特殊,想謀奪你經手的財物的。你再仔細想想,有無這樣的可能呢?
沒有。婢子平日一向小心謹慎,從不向主人爭寵,和同儕的姐妹們都相處得很好。也從未有向別人借錢、購物賒欠之事,和庸保沒有打過任何交道。我的兄弟們也都忠厚可靠,我看不出他們有任何謀劫我錢財的企圖。
小武心裡隱隱有氣,我所考慮的各個方面,都這麼輕巧地被一口盪開。而且幾乎不假思索,未免也太輕率了吧。但是,她說得毫無窒礙,我也不好加以切責,只有再想其他辦法了。
無奈之餘,小武的手指神經質地在案上敲動,發出噗噗的沉悶聲響。他的兩腿也由於急躁而有規律地上下抖動。他此刻的心情非常煎迫,如果此案不破,可真是沒臉活了。老師李順在縣令面前那樣地褒獎他,簡直為他押上了一生的聲譽。可是他作為老師最得意的學生,卻在最重要的時候辜負了老師的期望。且不說日後再也沒有辦案的機會,光是這份羞辱就足以讓他不忍偷生。
他神經質地抓起放在案上的兇器,那柄長約九寸、中脊微突的小刀,刀柄處是個鐵環,上面有個凸起,是澆鑄不勻所致。他百無聊賴地盯著刀看了半天,腦子裡亂七八糟,目光遊離了出去,定在刀旁那枚竹券上。竹券長約一尺,上面刻滿了參差不齊的牙齒,有點象市場買賣貨物用的憑證。於是他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