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一眼大寶,發現大舅哥正對著一碗雜醬麵發起最後的猛攻,不由笑了笑,拿起蒸屜裡沒了肉餡的白麵包子皮,伸到他碗裡胡亂抹了些肉醬,然後極快地塞進嘴中,大口大口地嚼了起來。
大寶一愣,發現有隻手從自己的碗裡蜻蜒點水而過,半天才反應過來,緩緩抬頭看了一眼滿臉得意的範閒,有些幽怨地搖了搖頭,又低下了頭開始吃麵條。
新風館外面的雨還在嘩嘩地下著,雨勢極大,落地之後綻成無數團雨霧,漸漸迷離了人們的眼晴,將街道四周的建築都朦朧了起來。一股子寒意隨著雨點,降落在京都裡,刮拂在新風館門口的那一行人身上,想從他們的脖頸處鑽進去,借人取暖。
範閒將一襲風褸披在了大寶的身上,很細心地繫好他脖子上的係扣,確認寒風不會灌進去,這才放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閒閒要去做些事,大寶先回府去找婉兒玩好不好?”
大寶正在嚼著蘋果,含糊不清地點點頭說道:“妹妹太兇…我…範…小胖玩。”
範閒明白他的意思,哈哈笑了起來,心裡想著,如果這天下的官員臣子行商販夫妓女詩人,都能有大寶這樣一顆簡單平和的心,或許自己的生活會要簡單輕鬆許多吧?
小心地交待了藤子京幾句,範府的馬車就接著舅少爺回了府。鄧子越看了範閒一眼,沉聲問道:“大人,這時候去哪裡?”
“去言府。”
第十三章 她自重了,你變態了
鄧子越微微一怔,心想這大雨的天,不在處裡等著下屬孝敬,不在新風館裡大快朵頤,不回府上去享受暖爐清茶,偏要頂著暴雨,去往言府,不知道大人心裡是在想些什麼。
“我去調輛車來。”他對範閒沉聲說道,便準備向街對面的一處走去。
範閒搖了搖頭,反手將雨衣的帽子蓋在了自己的頭上,毫不畏懼外面傾盆而下的大雨,就這樣走入了長街的雨水之中,任由雨水擊打在自己身上那件灰黑色的衣服上。
監察院的官服很尋常,但也有特製的樣式,比如雨天查案時,通常會穿著這種雨衣衣袖寬而不長,全部用的是防水的布料,後面有一個連體的帽子,樣式有些奇特,像風衣,又像是披風。雨水從天而降,落在這件衣服上都會順滑而下。
當年舒學士第一次在京都看見監察院的這種衣服,大發雅興,取了個別名叫:“蓮衣”,用的便是雨水從蓮葉上如珍珠般滑落的意思。但畢竟這種雨衣的樣式有些古怪,與當前的審美觀格格不入,所以哪怕有了蓮衣這樣美妙的名字,依然沒有在民間傳播開來,依然只有監察院的官員探子才會穿這種衣服。
所以如今京都的雨天,只要看見這種穿著一身黑灰色蓮衣的人,大家都知道是監察院出來辦事,都會避之若鬼地躲開。
範閒當前走入雨中,啟年小組的幾個人自然不敢怠慢,就像那個月夜裡一般,分成幾個方位,不遠不近地拱衛著他,在寂廖少人的雨天長辮上往前方走去,雨水衝擊著衣服,長靴踏著積水,嗒嗒嗒嗒!
霧濛濛裡幾個人,竟有著一種沉默悍殺的味道。
躬身送客的新風館東家。微微抬頭看著這一幕,心裡想著,這位範提司還真是位妙人,帶著幾個屬下,竟把這身奇怪的衣服也穿出美感,走出質感來了
言府並不遠,在雨裡走了沒一會兒,繞進一條小巷,再穿出來往右一站。便能看見那個並不如何寬敞的府門,一想到這府裡的父子二人,掌管著這個朝廷對外的一切間諜活動,就連範閒也不自禁地多了一絲凝重之色。
言若海身為執掌監察院四處十年的老臣,深得聖心,也深得陳萍萍器重,就算是朝廷裡的六部大臣,在他面前也不敢如何囂張,而由於監察院當年設定之初,將官階設得極低。所以後來為了行事方便,陛下基本上是在用授勳賜爵的手段,強行將監察院官員的政治地位向上拔高著。
比如言若海在幾年前便是二等子爵了,而去年言冰雲被長公主出賣給北齊,陛下為了安撫監察院裡這些忠臣。便直接將言若海的爵位提成了三等伯爵,想想連範閒的父親範建,如今身為戶部尚書,也只不過是位一等伯爵,就能知道聖上對於監察院的官員,是何等的厚待。
不過言府的門口並沒有換新的匾額,言府下面的小題還是寫著“靜澄子府”沒有換“靜澄伯府”,字也是黑字,而不是金色,顯得極為低調。不過範閒清楚。除了封公的世代大臣外,只有陛下欽命賜宅子的大臣,才有資格在府前寫著爵位,由此可見言府這宅子也是陛下賜的,想低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