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料到三處的人早就已經在皇宮之外等著了,三處頭目更是請了好幾次旨,要入宮去救範閒,只是今晚宮中亂成一團,禁軍統領有幾人被監察院傳去問話,竟是沒有人敢去請示陛下,自然也就沒有誰敢讓他們入宮。
此時靖王代陛下傳旨,監察院的人終於鬆了一口氣,直接入了宮門,趕到了廣信宮裡。三處地人帶了一大堆東西,釘釘噹噹的好像是金屬物,躺在床上的範閒聽著這聲音,卻像是聽著玉?綸音一般動聽。
三處頭目是費介師兄的弟子,就是範閒的師兄,在監察院裡與範閒向來相處的極為相得,此時看著師弟悽慘無比地躺在床上,臉一下子就陰沉了起來,他走到範閒身邊,一根手指搭在了他的手腕之上。
包括御醫在內的所有人,都緊張地注視著他。
過了一會兒,三處頭目點點頭,望著範閒說道:“師弟的藥丸已經極好…不過,這毒是東夷城一脈的,試試院裡備著的這枚。”
範閒心頭微動,依言服下藥去,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精神頓時好了些。
天下所謂三大用毒宗師,費介為其一,肖恩為其二,還有一位卻是東夷城的怪人,在這三個人當中,費介涉獵最廣,本事無疑最強,但是用毒宗師,所選擇材料及製毒布毒風格都有強烈的不同,像肖恩就偏重於動物油脂與腺體分泌,費介偏重於植物樹漿,這也影響了範閒。偏生那個刺客匕首上喂的毒,卻是東夷城那派的硝石礦毒派,兩派風格不通,想解起毒來,十分麻煩,院裡怎麼可能有常備的解毒藥?
所以範閒清楚,這藥丸一定是有人藉著師兄的名義,送入宮中替自己解毒,只是常年陶醉於毒藥學研究,從而顯得有些一根筋的師兄,卻很明顯沒有想到這點。
毒素漸褪,剩下的便是體內臟腑上的傷勢。看著監察院的解毒本領,御醫們終於有些佩服了,但還是很好奇,這位範提司和三處準備怎麼處理體內的傷口。
“師弟,你以前讓處裡準備的那套工具,我都帶來了,怎麼用?”三處頭目自己似乎也不清楚那些東西的功能。
範閒看著自己胸口下方的那個血口子,喘息著說道:“我需要一個膽子特別大的人…還需要一個手特別穩的人。”
三處頭目常年與毒物死人打交道,開膛剖肚的場面不知道看了多少年,膽子自然是足夠大的,至於手特別穩的人?三處裡面這些官吏,似乎都足以應付。
但…範若若卻倔犟地站到了床前,說道:“我來。”
第五十五章 燭光下的手術
躺在床上滿臉憔悴的範閒,第一時間內就表示了堅決的反對,第一是他自己對於縫合技術都沒有太大的信心,第二,他根本捨不得一向潔淨柔弱的妹妹看到自己血糊糊的胸腹內部,更何況呆會兒還要親手去摸…
“婉兒,你也出去。”範閒用有些發乾的聲音說道:“帶妹妹出去。”
婉兒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搖了搖頭。若若堅持說道:“我的手是最穩的。”
聽到范家小姐這樣有信心地說話,包括三處頭目在內的所有人都有些意外。
範閒看了她一眼,看著姑娘家往日平淡的眸子裡漸漸生騰起的自信,心頭微動,不知道他想了些什麼,蒼白的臉上浮現出淡淡微笑:“呆會兒會很噁心的,而且你是我的親人,按理講,我不應該選擇你…不過既然你堅持,那你就留下來吧。”
說了一長串話,他的精神又有些委頓,不等他開口說話,身旁的婉兒已經…又搖了搖頭,還是沒有說話。
場間一陣沉默,燭火耀著範閒的臉頰,有些明暗交錯,他勉強笑著說道:“那諸位還等什麼呢?只是個小手術而已。”
三處拿來的那幾個箱子確實是依範閒的建議做的,不過真正的原創者卻是費介,而費介又是從哪裡學會這一套?除了範閒之外,應該沒有人知道,而此時,他卻要做自己手術的醫學總監了。隨著他有些斷續的話語,留在廣信宮裡的所有人開始忙碌地動了起來。
皇宮多奢華,燭臺是足夠多地,又想了些法子。讓這些燭光集中到了平床之上,照亮了範閒坦露在床單外的胸腹。
小太監們急著燒開水,煮器械,讓宮中眾人淨手,而若若則側著身子,小心而認真地聽哥哥講呆會兒的注意事項與操作手法,三處頭目毫無疑問,是一位現成最好的麻醉師,那些小太監們,就成了手腳利落地護士。
而那些看著眾人忙碌。卻不知道大家在做什麼,傻呆一旁的御醫眾,卻似乎變成了那個世界裡旁觀手術的醫學院三年級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