稱呼這位老太監時,是要徵詢他對於範閒的觀感,其時洪老太監回答道,認為範閒此人過偽。
只有在這種重要地、需要洪公公意見的時候,皇帝才會認真地直呼其名。在旁人看來,這或許是一種不尊重,但皇帝的意思卻是恰好相反,他一向以為稱呼洪公公為公公,會讓對方想到身體的隱疾,而直呼對方的姓名,反而更合適一些。
洪公公微微佝著身子,一副似睡似醒地神情,輕聲回道:“陛下,有很多事情不在於怎麼看,就算親眼看見的,也不見得是真的。”
皇帝點點頭,說道:“朕這人地性子一向有些多疑,朕知道這樣不好,有可能會看錯,所以請您幫著看看。”
洪公公恭謹一禮,並無太多言語。
皇帝沉默許久後說道:“承乾這半年精神一直不錯,除了日常太傅教導之外,也時常去廣信宮聽雲睿教他治國三策,朕有些好奇,他的身子怎麼好的這麼快。”
雖然說如今皇族裂痕已現,但至少表面上沒有什麼問題,皇帝深知自己的胞妹在權術一道上深有研究,所以往常並不反對太子與長公主走的太近,甚至還暗中表示了讚賞,然而…
“麻煩您了。”皇帝說完這句話後,便不再看洪公公一眼。
洪公公慢慢地佝身退了出去,緩緩關了御書房的門,走遠了一段距離,回首望著裡面的燈光,在心底裡嘆了一口氣,對自己說道:“既然知道自己多疑,最後又何必說自己好奇…陛下啊,你這性子應該改改了,慶國的將來,可都在您的一念之間。”
後幾日一名太醫暴病而亡。又幾日一位遠房宗親府上地貴人郊遊不慎墜馬。再幾日,京都有名的回春堂忽然發生了火災,死了十幾人。
在火災發生的當天夜裡,一臉木然的洪公公再次出現在皇帝的面前,用蒼老的聲音稟報道:“老奴查到太醫院,那位太醫便死了。老奴查到宗親府上,那位貴人也死了。老奴查到回春堂,回春堂便燒了。”
今夜慶國皇帝陛下沒有批閱奏章,很仔細地聽著洪公公的回報,聽完了這句話,他的唇角閃過一絲詭異的笑意。
有人想隱瞞什麼。而不論是在宮中,在京中,能夠事事搶在你地前面的人不多。”皇帝平靜說道:“她的手段,我一向是喜愛的。”
洪公公沒有說話。長公主地手段,整個天下都清楚,只不過這幾年裡一直沒有施展的餘地,若這種手段放在幫助陛下平衡朝野,劍指天下上,陛下當然喜愛,可如果用在毀滅痕跡,欺君瞞上中,陛下當然…很不喜愛!
洪公公從懷中取出一枚藥丸遞了過去,說道:“只搶到一顆藥。”
皇帝用手指頭輕輕地捏玩著。微一用力,藥丸盡碎,異香撲鼻。他的眼中一片冷漠,說道:“果然好藥。”
洪公公平靜說道:“有可能是栽贓。”
“所以…什麼事情還是要親眼看見才可以。”皇帝說道:“先休息吧,不論這件事情最後如何,不要告訴母后。”
洪公公應了一聲,退了出去。心裡清楚,就算以自己的身份,可是這宮裡有很多事情依然是不能看的。
微風吹拂著皇宮裡的建築。離廣信宮不遠處的一個圓子裡,身著黃衫的慶國皇帝從樹後閃出身來,微微低頭,心裡覺得有些奇怪,明明洪四癢已經弄出了這麼大的動靜,為什麼她還不收斂一些?
然而這一絲疑惑早已被他心中的憤怒與荒謬感所擊碎了,皇帝地眼中充斥著一股失敗失望失神的情緒。
中年男子沒有回去寢宮,依然在御書房裡歇息。
在這個夜裡,他思考了很久。然後問了身旁服侍的姚太監一個奇怪地問題:“洪竹會不會知道什麼?”
姚太監緊張地搖搖頭,勸說了幾句。他必須在陛下隱而不發的狂怒下保住洪竹的性命,也才能儘可能地保證自己的安全。
“朕想殺了他…”皇帝皺眉說道:“朕想…殺了這宮裡所有人。”聲
然後他平靜了下來,用一種異常冷漠的語調吩咐道:“宣陳院長入宮。”
在冬日裡滿頭大汗地姚太監如蒙大赦,趕緊出宮直奔陳圓去找那位大救星。在他出門不久,御書房裡傳來一聲劇響,聽上去像是那個名貴的五尺瓶被人推倒在地。
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事情,能讓一向東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地慶國皇帝陛下,會做出如此憤怒的發洩興趣動
“回春堂那裡不會有問題吧?”陳圓中,那位已經在輪椅上坐了許久的老跛子,對身邊最親密的戰友說道:“我不希望在最後的時刻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