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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宗緯“偶遇”相府謀士吳伯安之妻,打抱不平,往都察院告御狀,又“偶遇”相府殺手,再“偶遇”二皇子及世子李弘成,一番機緣巧合之下,恰好順了慶國王朝當時的大勢所趨,竟是生生地扳倒了宰相林若甫。
因守孝而錯過了春闈的賀宗緯,其時還是一介白丁,在眾人眼中以匹夫之力,而扳倒了一代奸相,他的名聲在那一刻便響亮了起來。在讀書人的心中,沒有人再僅僅把他當成與侯季常齊名的京都才子,而是將他看成了胸有大志,性情堅毅的了不起人物。
也正是藉著林相垮臺的事件,賀宗緯第一次得見聖顏,從那一天起,他便被陛下的氣度心術深深折服。而也就是那一天,皇帝陛下也看中了這位年輕的讀書人,一道聖旨,令他入了都察院,成了一位御史。
過後幾年,賀宗緯在各方勢力之間周旋著,最終成功上位,成為了慶國曆史上最年輕的門下中書大學士,風頭之盛,一時無二。當然,那是因為所有人都不會拿那個人來與他進行比較,即便他是賀大學士,可在慶國萬千人心中,那個人永遠是獨一個,高高在上的一個。
而那個人在賀宗緯的心中,則是一片陰影,這片陰影飄蕩在他的頭頂,遮住了他人生裡的無限清光,只留下一片陰寒――那片陰影就是範閒。
當賀宗緯因為林相一事,而獲得了士子們的交口稱讚時,範閒已經揭破了春闈弊案,讓朝廷十五位官員,包括禮部尚書在內,都成了死人,更何況還有殿前那一夜的詩。
當賀宗緯還是都察院一名普通御史的時候,範閒已經是監察院的提司大人,逼得陛下在皇宮之前,杖打御史,而那些御史都是賀宗緯的前輩以及上司。
當賀宗緯終於迎來了人生最光彩的一刻時,範閒卻依然只是輕蔑地看著他,一手抓著監察院,一手抓著內庫,然後如今又替慶國抓回來了東夷城這一大片土地。
自己是才子,對方是詩仙。自己是大學士,對方是澹泊公。最關鍵的是,自己只是一個貧苦人家的苦孩子,而對方是陛下的私生子!
無論何時,無論何地,範閒都死死地壓著他,壓得他快要喘不過氣來了。賀宗緯看著身前的春園,看著那些胡亂生長,卻沒有人打理的草枝,陷入了沉默之中,他知道這一世,無論自己再如何努力,都是無法超過那個人。
賀宗緯緩緩閉上了眼睛,有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他對自己的能力和心志有極強的信心,也不認為自己比範閒差到了哪裡,只是命運早已決定了這一點,又有什麼法子?
…
聽說監察院那位小言公子家裡養了幾條惡狠狠的狗,逼得沒有任何朝廷官員敢上門,聽說範閒家裡養了無數護衛,只要有人敢死皮賴臉地上門送禮,統統打出府去。賀宗緯府上養不起狗,也養不起人,但是卻養出了一張黑臉。
為了保持自己公正清廉的形象,賀宗緯付出了許多,而且他不可能像監察院裡那兩個人一樣不講道理,既要推了賄賂,又不能讓對方覺得心裡不舒服,所以賀宗緯也很累,至少他認為自己比範閒要累多了。
朝廷官員的俸祿不多,只有監察院同級官員食俸的三分之一,加上賀宗緯又一味清廉立名,所以要維持府上的支出便有些困難,雖然陛下知道他家貧苦,也曾讓內廷賞賜了不少金銀用物,但是京都來往總是太貴,以至於賀宗緯如今最操心的,並不是京都府孫敬修,而是這園子到底要不要花銀子來修葺一番。
賀宗緯苦笑了一聲,心想誰知道如此風光的自己,為了這些風光又付出了多少?自己不像範閒,有那麼大一間內庫養著,有書局和妓院支援著。
但說來奇怪,生活越是清苦,賀宗緯的表情越是平靜,心裡越來愉悅,似乎是有一種痛苦的折磨,才能讓他真正清楚自己的存在意義。
他要替朝廷做大事,他要成為真正的一代名臣。
賀宗緯的眼睛越來越亮,看著夜裡的亂春園,一言不發,只是在心裡想著,範閒今天果然去了孫府,明天門下中書議事時,自己應該擺出什麼樣的姿態?先前宮裡太監帶來了陛下的口諭,讓他的心定了些,卻也是更黯然了些。
“必須要覓個別的法子。”賀宗緯在夜風中低下頭來,什麼大事,什麼一代名臣,在範閒的威壓之下,他首先要保證在陛下死後,自己還能活下去,所以在陛下死之前,他必須要讓範閒先死。
第六十三章 口子
白天裡斷斷續續下了好幾場雨,時落時止,入夜後,京都的街巷上連小小的水窪都沒有積起來,只是溼漉漉地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