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閒微笑著說道:“所以還是那句話,五竹叔回來之前。我並不想和陛下翻臉。”
範尚書也笑了起來,終於明白了他這兩年的徘徊不定。不僅僅是因為陷於那種倫理壓迫下的不安,更因為他在等待,就必須拖時間。
如果說皇帝陛下強大自信的來源。在於慶國強大地國力,內庫源源不斷的金錢,控摳天下的權謀之術,以及自身強大的宗師修為。
那麼範閒的自信便來自於屬於自己的那部分監察院,腦子裡足夠重修一個內庫的資訊,懷中足夠重修一個內庫地銀票,還有…那位強大的五竹。
“希望葉流雲真的是出海了。”範尚書頗有深意地看了範閒一眼。
範閒沉默許久,知道父親想提醒自己什麼,片刻後說道:“我也希望如此。”
範閒只在十家村呆了一天,暗中與那幾位被救出京都的慶餘堂葉掌櫃們見了面,雙方各自唏噓不已,雖然這幾位老掌櫃在慶國朝廷的記錄中已經是死人,但他們在京都猶有親眷,在江南三大坊裡也有兄弟友人。所以範閒本來有些擔心,將這幾位老掌櫃枯留十家村,他們會不會有些別的想法。
但見面之後,他才發現,這些老掌櫃們對於重修內庫一事是格外熱情,甚至恨不得將自己餘下地生命全數投注於其內。
當然,對於葉家老掌櫃來說,這和什麼狗屎內庫無關,他們也不在乎慶國的國力會被削弱到什麼程度,他們只是認為,這些東西本來就是咱們老葉家地,當年被無恥的慶國皇族奪了過去,如今少爺既然要重建老葉家,涕淚便開始縱橫起來,老馬的心開始跳躍了起來。
範閒與這些老掌櫃們重新核對了一遍三大坊地工藝流程圖表,再次確認了十家村將來的可能性,終於完成了此行的目的。當天暮時,他便對父親行了大禮,然後一個人出了大大的村莊,走入了深深的山谷。
人至半山腰,回頭望時,谷中已黑,***漸起,如天上繁星。他抬頭望去,天上繁星點點,有如人間***。漫天星光,不知是從天上灑落,還是從地上升起,美到了極點
第七十章 意志;即是王道
東夷城。
城外山丘之下泛著慘黃色的草廬一如過往那般安靜。沒有劍光。沒有劍風。沒有劍刃破空之聲,只是一片安靜。此時已經是深春近暑時節,熾熱地日頭照拂在大陸的東邊海洋之上,蒸起無數水蒸氣,讓整座東夷城都陷入了溼熱之中。好在海風常年不歇,可以稍去煩悶。
自從三年前大東山一役後,劍廬弟子們練劍的地方便搬到了外間。沒有人敢打擾廬院深處劍聖大人的養傷。所以此時廬內才會顯得如此安靜,空氣中瀰漫著的無形水氣,隨著日頭地沉淪而變冷,向地面沉降,緩緩地依附到那些劍刃鋼鐵廢片之上,蘊成些許水滴。
夕陽漸下。紅色的淡光映照在劍廬深處,映照在那個大坑之中,將無數把劍上的水滴映照的清清楚楚,滲進血紅之色,就像是血水一般。
不知從哪裡飛來了幾隻鳥蠅。好奇地圍著劍坑飛行著,發著嗡嗡地令人厭惡地聲音,這些生靈並不知道這座坑,坑裡的劍。在天下代表著怎樣的地位。怎樣的名聲,它們只是本能的盯著那些劍枝上的紅色水滴,在心裡疑惑無比,為什麼這些血水沒有一絲可喜的腥味?
天氣很熱。所以劍冢裡的天然冰煞之氣也淡了許多,這些鳥蠅才能有足夠地勇氣在此處飛舞,然而在劍冢旁邊那個幽暗地屋中。卻有著與外界環境大相逕庭的冰寒。或許是這間房屋常年沒有見光的緣故。或許是床上躺著的那位大宗師身體漸漸趨向死亡,而發出來的一種令人心悸的冰寒。
屋子裡沒有鳥蠅,沒有蜘蛛,沒有網。也沒有蚊子敢去叮那寒著厚被地人一口,但是在雪白地牆壁一角。卻有一隻約小指甲大小地長腿蚊子,死死地盯著被中的那個人。
長腿蚊子在瑟瑟發抖,透明地翅膀時不時撫弄一下自己漸漸乾枯的身體。提醒自己還存活著,兩隻長腿也顯得格外無力。整個身軀都泛著一種不健康地褐黃色。看上去就像是汁水全無,快要成殼。
它沒有飛走,是因為它在這個草廬裡面沒有發現一個可以吸食血液地物件,草廬裡地人們好像都有奇怪地法力,只要靠近他們地身體,都被一層無形的屏障擋回來,震死。
只有床上這個要死的人身上沒有那種能力,可是長腿蚊子依然不敢飛下去。因為它感覺到這個要死的人身上有一股寒意,在這大熱地天裡。冷得它快要煎熬不住。
可它還在熬,因為它知道那個人要死了。再厲害的人,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