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了哪裡?”
“他回家…嗯,應該就是神廟看看。”範閒的唇角微翹,說道:“他走之前說過。廟裡沒有什麼人了,所以父親,不要太過擔心…如果神廟真的不幹世事,那他對我便造不成任何影響。”
“五竹去了幾年?”快三年了。”
“三年還沒有回來。”範尚書緩緩闔上雙眼,“只怕事情有些問題。”
範閒沒有接話,他的心中自然也是無比擔心五竹叔,只是他從來沒有想過用人世間地俗事兒去阻止五竹叔尋找自己的旅程,而且從一開始地時候。他就知道,那座隱於冰雪間的神廟,在很多年前那個故事裡,一定扮演了某種角色,今天聽父親分析,他愈發確定了這點。
“當年陳萍萍執意讓你送肖恩返回北齊,為的是什麼。你現在應該清楚了。”
“是的,世界上只有肖恩,苦荷以及五竹叔三個人知道神廟在哪裡。苦荷自然是不肯說的,五竹叔又一直沒有記起來,便只有肖恩知道。”範閒應道:“老院長是想讓我知道神廟的秘密。”
此言一出,範閒的眼睫毛忽然眨動了起來。前塵後事,許多過往都在他地心中串了起來。他甚至清清楚楚記起了監察院的水池旁。那些沉在沙底的魚兒旁,自己與輪椅上那位老人間的對話。
陳萍萍揮揮手,皺眉說道:“你以後要學會把眼光放開一些。不要總是盯著一部一司,區區官員,區區京都。你要學會站的位置高些…”
範閒應道:“難道要把眼光放在整個天下?”
陳萍萍笑道:“也許應該更高一些。”
比天下最高的眼光應該放在哪裡?自然是高在雲端之上,深在冰寒之中的神廟。範閒微微動容,這才明白,原來在很久以前,陳萍萍便猜到了陛下的身後站著神廟,所以才會讓自己送肖恩返北,提醒自己陛下不僅僅是…一個人。
“你既然明白了就好,陛下本身已經無比強大,可他地身後還站著一座神廟。”範尚書依舊閉著眼睛,淡淡說道:“所以我根本興不起任何反抗他的念頭,可你既然敢,就一定要從根上去挖掘。”
範閒沒有接這句話,其實五竹叔回家,在他的計劃中本來就是一招潛棋。對付神廟,必須是大宗師以上的非人類才能做到,五竹叔回到神廟,而範閒卻留在這個世間繼續打熬。
“雖然五竹認為廟裡沒有什麼人。”範尚書的眉頭皺了起來,“但誰知道呢?按你說的,他已經離開了兩年多時間,卻還沒有一點音信回來,萬一他在那裡出了什麼事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範閒的心中生出一股挫敗地感覺,只是在皇帝老子的面前,挫敗的感覺已經太多,已經多到他快麻木,所以他並不如何在意。
“將來如果事有不協,我去神廟找他,就算他死了,我也要把他的屍首從雪裡挖出來。”範閒的心頭一陣冰涼,然而冰涼之中卻有一絲怎樣也無法熄滅的熱意,堅毅平靜說道:“這不關慶國地事兒,只是我的事兒。”
五竹叔是他最親地親人,是他生命裡不可或缺的那個部分,如果五竹叔出了什麼問題,範閒便是苟活下去,也會活的好不舒爽。而不能舒爽地活著,這活著又有什麼意義?
範尚書靜靜地看著他,知道關於神廟的秘密,就藏在這小子內心的最深處,想到這些年來他一直瞞著自己。範尚書不怒反喜,有如此城府的年輕人。這個世界上已經不多了,大概也只有這樣的年輕人,才能在和陛下地鬥爭間活下去,而且活的越來越好。
“事有不協?”雖然心中讚賞,但範尚書依然微諷說道:“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你以為陛下還會讓你活著踏上尋找神廟地道路?”
“我不知道。”這是範閒第二次說不知道了,這個世界上深不可測的人沒有幾個。但皇帝陛下明顯就是其中一個,範閒並不希望和那個龍椅上的男人完全決裂,一者有些情份,二者範閒知道,如今的自己,不論是從哪個方面講,都不是皇帝老子的對手。
“我不知道。”範閒又重複了一遍,“但活著。總有些事兒是必須做的,就算敗了又如何?陛下雖然強大無比,但如果要殺我,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他微澀一笑說道:“除非他願意出了皇宮,扔下朝政不管,滿天下地追殺我。”
範尚書微微一笑說道:“這等事情,還真是不符他的性格。不過你是他最信任最寵愛的臣子,如果他發現你真的叛了,這種情緒激盪之下,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都不會令人意外。”
“那我就只有祈禱上天保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