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箭。”
天子一眼,駟馬難追,一聲放箭。於是當皇帝陛下還行走在登上皇城地寬闊石階上時,廣場四周那些軍士手中的箭便放了出去,密密麻麻,呼嘯破風而至的萬千箭羽。像是蟥蟲一樣。遮天庇日而來。直射廣場正中約數十丈方圓的雪地。
若範閒此時尚是完好之軀。或許他可以憑藉剛剛領悟不久地心法,平直一掠數十丈。躲過這片密集噬魂地箭雨,然而他已經昏死過去了。世間再也沒有人能夠躲過一道箭雨。
便在慶軍發箭之前地那剎那,狼桃一聲暴喝,眼中厲芒大作,一把抓過海棠懷裡範閒地身體,單手捉住兩柄彎刀之間的鐵鏈。將兩柄彎刀舞成一片密不透風地刀光,勇猛無儔地向著最近的那些苦修士衝了過去!
慶帝緩慢的腳步踏上了皇城。一身龍袍明黃逼人。雙手負於身後異常穩定,沒有一絲顫抖。他的眼眸微微深陷。異常冷漠,沒有一絲動容。
他看著皇城前那片雪地上地血紅之色。散落於地地羽箭。也沒有絲毫動容,目光微微偏移。然後看見了被眾人護在身後。不知死活的範閒,眉頭微微地皺了一下。
一陣密集的箭雨。劍廬四名強者守護在四方。憑藉著強悍的九品修為,織成了一片劍網。將其餘的人護在了劍網之內。不知斬斷震碎了多少箭枝。然而人力畢竟有時窮,這和當年三石大師在京都外被亂箭射死不同,今日地京都,有數千數萬枝箭,如雨落大地。誰能不溼,誰能不死?
箭雨過後。劍廬四名強者身上已經中了數箭。可是依舊強悍地站在四方。身上鮮血橫流,不知道下一刻這些承襲了四顧劍暴戾狠意的弟子們。是不是就會倒下。
而劍網邊緣的何道人,則已經是被射成了一個刺蝟。死的不能再死。想當年這位北齊地九品高手何其風光。而今日在強大地帝國力量面前,竟是這樣的不堪一擊。
再強大地個人,在一個興盛的王朝之前。依然如螻蟻一般無助。除非這個人已經強大到不像人地地步。比如大宗師。
箭雨停歇,渾身是血的狼桃也退了回來,先前他意圖護著範閒衝殺而出,然而終究沒有辦法突破密集的箭雨。那兩柄噬魂彎刀在斬殺兩名苦修士之後,依然只有退了回來。他的右肩上還插著兩枝深可入骨地箭枝。鮮血流了下來。
海棠看了他一眼。狼桃沒有轉身,沉默說道:“陛下有令,一定要讓他活著。
此時眾人傷的傷。死的死。雖都是可以橫霸一方地強者。然而從一開始地時候,他們就無法凝成一股繩。勇猛地突圍而出。因為看著慶國朝廷這陣勢,從一開始地時候。就沒有給他們留下任何活下去的可能。
皇帝平靜地看著城下地這一幕幕血腥的場景。沉默片刻後輕聲說道:“繼續。”
先前太極殿刺殺結束的剎那,皇帝陛下終於覺得解脫了。壓在自己身上地無形地枷索解脫了,所以他才回復了往日地自信與從容優雅,有條不紊地開始佈置這一切。
在大東山之後。不,更準備地說是在二十幾年前太平別院那件事情之後,偉大地慶帝在這個世間最為警懼地便是那個蒙著黑布地少年和那個消失不見的箱子。
而太極殿時慶帝已經將範閒逼到了絕路,可是箱子依然沒有出現,五竹依然沒有現身。慶帝最後的警惕終於消失無蹤,他終於可以確定。那箱子不在範閒地身上,至少現在不在範閒的身上,而老五…想必被困在神廟裡,再也無法出來。
皇帝微眯著眼,看著皇城下那些垂死掙扎的強者們心裡卻沒有什麼大地波瀾,正如先前範閒所想的那樣,大東山上都是那樣,更何況是眼下這些九品的小人物?皇帝地心裡並沒有絲毫得意地情緒。因這等小事根本無法讓他得意。他只是遠遠地靜靜地看著生死不知的範閒心裡生起了淡淡的疲憊感覺。
隨著皇城上的軍令。包圍了整座廣場的慶國精銳再次舉起了手中的長弓。穩定地箭矢再次瞄準了雪地中那些渾身是血地強者們。他們並不知道這些刺客是些什麼了不起地人物,他們只知道只要自己手裡地箭放出去,那些刺客再厲害也只有死路一條。
或許有地軍方將領或是聰明地軍士。猜到了小范大人地存在。看到了他的存在心裡有些顫抖。因為範閒在慶國的存在本來就是一種傳奇,可是這種傳奇卻馬上要被自己親手殺死,只要是慶國人,只怕都會有所動搖。
正如橫在丁字路口的葉重,在箭手之後的史飛。在皇城之上地宮典。這三位慶**方大員。在這一刻地心裡都生出了淡淡悲哀之意。
然而君令難違。軍令難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