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已經有多少年沒有受過傷了?皇帝在心裡這般想著,然後他的身體搖晃了一下。
“陛下遇刺,快傳太醫!”
御書房裡響起了賀大學士惶急而焦慮的叫喚聲,葉重此時正滿心驚懼地扶住了陛下玉山將倒的身軀,下意識裡微微側首,斜眼看了這位用心狠毒的大學士一眼。
皇宮之中一片慌亂,太醫在宮殿內魚貫而入,魚貫而出,不時有臉色蒼白的宮女太監端著金盆進出,盆裡的水已經被血染成了紅色。
姚太監此時在殿內服侍受傷後的皇帝陛下,宮典帶領著禁軍和內廷高手將整座皇城死死包圍,而葉重在對樞密院發下幾道手令之後,便守在了殿外。
太醫院的醫正滿頭大汗地走出殿外,葉重冷冷地看著他,問道:“陛下如何?”
太醫院醫正看到是他,顫聲應道:“回葉師,陛下雖然受傷,但是脈息渾厚有力,應該無礙,只是…”
葉重的眉頭一皺,厲聲喝道:“只是如何?”
“只是…那些紮在陛下肌膚血肉的鐵屑已經被除了。可是下臣觀陛下身上傷口,應該有些銳物還留在陛下的身體之內。傷了腑臟,如果不將這些銳物取出來,只怕…”
“只怕什麼?陛下難道會有危險?”
“陛下洪福齊天,本就不是凡人。”太醫院醫正顫著聲音,換了一種方式描述了陛下大宗師的境界,說道:“想必不會出大問題,可是誰也不知道將來會不會有什麼影響。”
“那還不想辦法取出來!”葉重身體矮胖,一向給人一種溫和的感覺,然而就在此刻。他臉上的煞氣,卻是無比恐怖。
“臣…實在沒有這種好手段。”醫正看著葉重地臉色越來越難看,趕緊吞了口唾沫,搶著說道:“不過小范大人當年曾在宮中主持過類似的醫案。請大人速召小范大人回京,有他主持此事,想來不會留下任何隱患。”
“澹泊公?”葉重聽到這外名字後咯噔一聲,心裡涼了半截,今日自晨間至此時,京都內外,皇城地御書房裡,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他還沒有完全消化乾淨,此時聽到範閒的名字。才想到陳萍萍行刺陛下,會給慶國這片江山可能帶來的極大衝擊。
葉重的嘴唇有些發乾,半晌後緩緩說道:“小范大人一時回不來。還有別的法子沒有?”
“范家小姐,如今在澹泊醫館行醫,她師承青山,又有小范大人親手…”
葉重眼瞳寒芒一現,直接說道:“速速傳她入宮!”
待醫正領著侍衛走後。葉重忽然覺得後背裡全部是冷汗。溼了一大塊。此時他才有時間來分析一下眼前的局勢,醫正提到了範閒的名字。他不禁想到,再過不久,這位年輕的權臣,便要挾著吞併東夷之功,赫然回京。
然而到那時候,範閒若發現陳萍萍已經被陛下凌遲處死,他會做出什麼樣地反應?
葉重感覺身上被籠罩了一股寒意,此時陛下受了重傷,陳老院長命在旦夕,另一批太醫正在救治,然後便要連夜押入監察院的大牢之中。
他清楚陛下為什麼最後會命令將陳萍萍押入監察院之中,帝王心術,在這樣的時刻,依然不忘展現自己的寒意。如今整座京都防備武力,全部在葉重地手裡,他當然沒有絲毫反抗陛下旨意的意思,只是他感到了一絲難以承擔的沉重,如果監察院真的反了,自己應該怎麼做?好在陛下只是受傷,並沒有真正的昏迷。
不用理會陛下和陳老院長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在御書房內,陳老院長行刺陛下是所有人都看見了的事情,沒有人能,也沒有人敢替陳老院長說情。行刺陛下,本來就是凌遲的死罪。
葉重的心裡生起一絲寒意,他很瞭解陛下與陳萍萍曾經有過的關係與情誼,只怕陛下也是憤怒和失望到了極點,才會賜陳老院長這樣一個悽慘的下場。
只是…慶國自開國以來,皇權雖然如這片大陸數千年曆史一樣,極難動搖。但是慶國地歷任皇帝陛下,對於臣子都持著一種溫和的態度。尤其是這數十年來,慶律幾經修訂,已經廢了無數酷刑,便是對於謀逆之輩,往往也就是斬首滅族。
尤其是對於士大夫及朝中大臣,陛下向來溫和,哪怕三年前的京都謀叛一事,最後也只是剮了十三城門司統領張德清一人。
然而與監察院地陳老院長相比,張德清又算是什麼?
葉重緩緩地閉上了眼睛,不由又想到了陛下先前倒在自己懷裡時,賀大學士高聲淒厲喚出來的那句話,他的唇角不由閃過了一絲寒意。
陳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