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身抓起案上地那些宗卷,猛地摔了過去,厚薄不一的宗卷摔打在陳萍萍地身上。輪椅上,發出啪啪地聲音。
慶帝的眼神變得極為深寒。他盯著陳萍萍地臉,一字一句說道:“你要殺朕,你還要殺朕的兒子,至為可惡。居然逼著朕殺自己地兒子…你這個無恥的閹人,難道不該殺?”
陳萍萍緩緩地拂去身上地書頁。帶著一絲微笑。一絲快意欣賞著天下最強大的君王這一生都難得露出一次的失態,這大概本來就是他此行回京最大的願望之一?糾纏於心底數十年的陰暗復仇**以及那一抹誰都說不清楚地對陛下的失望之情,難過之情。集合在了一起。讓這位老跛子地心境竟變得如此地複雜起來。
“陛下您若沒有動意殺自己地子息。奴才怎麼可能逼您去做這些事情?”陳萍萍望著皇帝陛下幽幽說道:“所以歸根結底。奴才只是想殺了陛下而已。至於這宮裡李氏皇族地這些人。奴才只是想讓他們給您陪葬。”
皇帝冷靜了下來,冷漠了下來,從那種難得的憤怒中擺脫了出來,一位人間地至尊,武道的大宗師,卻在陳萍萍地面前,露出了這樣像極了凡人的一面,只能說。這數十年君臣間地交往信任。早已經成了慶帝無法擺脫地某種精神需要。而這種精神需要忽然在一剎那間成為了鏡花月影。而且花影之後。更是藏著那種被背叛的毒液。縱使是他。也難以承受這種情緒的衝擊。
他冷漠地看著陳萍萍。說道:“朕最憤怒的。並不是你想殺朕,也不是你想殺死朕所有地兒子,朕最憤怒的是,你既然已經離開了京都。為什麼還要回來。”
“哪怕到了此等境地。朕依然給你留了一條活路。只要你願意走,朕不留你。”皇帝冷漠地看著他,那雙深遠的眼眸就像是遠古憤怒地蒼老。平靜之中挾著無窮地威力。“朕若真要一舉撲殺你。朕會親自出手,朕不會讓那些沒用地軍士去做這件工作。然而…你為什麼要回來?你為什麼非要逼朕親手殺死你?”
這是很妙地一句話,這是很奇地一句話,此時御書房外的那些大人物,包括已經回到守備師營地地大將史飛,都無法猜忖清楚陛下地心意。他們都不知道所謂達州之變,依然是皇帝和陳萍萍這一對君臣之闖關於最後的信任間的那種心意試探。
整個世上大概只有陳萍萍能夠聽瞳,如果在定州地時候,他隨著黑騎走了。說明他的心裡對陛下有愧意,無法面對。而他沒有走,他回到了京都,冷漠而無怯的望著皇帝陛下的臉心中坦蕩無愧,逼著對方動手殺死慶國有史以來被認為最忠誠的一位大臣。
許久之後,陳萍萍雙眼如刀。盯著皇帝一字一句問道:“當年你可曾給過她任何一條活路?我回京就是要問陛下一句話,你為什麼要殺她!”
第九十三章 那又如何
灰濛濛的天,昏沉沉的宮,東方的朝陽初初躍出地平線不久,還沒有來得及將溫暖的光芒灑遍整個慶國的土地,卻已經被那一團不知何時生起、何處而來的烏雲吞噬了進去,紅光頓顯清漫黯淡,天色愈發的暗了。
後宮裡,晨起洗沐的宮女開始燒水,雜役太監開始拿著比自己人還要高的竹掃帚打掃地面的灰塵,沒有人知道皇城前殿正在發生什麼,只是如同民間的百姓們一樣,日復一日地重複著自己的使命與生活。那些貴人們也不例外,雖然這些天京都的異狀,隱隱約約傳入了她們的耳朵之中,然而那件事情只侷限於慶國極有限的人知道,所以人們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麼。
在園門處,遠遠望著御書房的那幾位大人物,自然是清楚此事的人們之一,然而他們的眼窩深陷,面容肅靜,就像是泥胎木雕一般木訥,沒有絲毫的反應。
陳老院長已經進入御書房很久了,然而卻一直沒有什麼動靜出現,由於眾人隔的遠,所以並沒有聽到陛下那一聲難得的憤怒的吼聲。這些人中,葉重和姚太監或許有這種實力,然而他們卻不會愚蠢的凝聚功力,去偷聽御書房內的聲音。關於那些事情,能少聽到一些,就好一些。
陳萍萍想聽,想聽一個原因,一個解釋,所以他回到了京都,冷漠地坐在黑色的輪椅上,靜靜地看著自己侍候了數十年的主子,慶國的皇帝陛下,想從他的嘴裡,聽到當年的事情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人之將死,所執著的,不外乎是人生歷程當中最憤怒,最不可解的那些迷團。
然而慶帝沒有回答,他只是靜靜地看著陳萍萍。自從聽到陳萍萍的那句話後,他就一直保持著站立地姿式,冷漠而微謔地看著對方,一直看了許久許久。
他的眼瞳裡的利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