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區數月時間,人生境遇卻已經整個翻轉了過來,一念及此,範閒不由笑了起來,低著頭,撐著傘,從那些不知議論著什麼的太學學生身邊走過,向著太學深處行去。
雨中的太學顯得格外美麗清寂,古老的大樹在石道的兩側伸展著蒼老的枝丫,為那些在雨中奔走計程車子們提供了難得的些許安慰,一路行來,秋黃未上,春綠猶在,暮時學堂鐘聲在遠處響起,清人心境。
範閒不再擔心那些後方追蹤而至的慶廟苦修士,且不說在這數百名太學學生地包圍中。對方能不能夠找到自己,只說太學這個神聖重要的地方。即便是那些甘於犧牲自己地苦修士們,大約也不敢冒著學士譁動的風險,就這樣像屠戶一般地殺進來。
撐傘往太學裡走,一直走了很久,才來到了較為清靜一些的教習所在地,範閒很習慣地繞過長廊,進了一間小院,行過照壁,卻緩緩地停住了腳步。
這裡是他在太學裡的屋舍,有幾位教習和才氣出眾的學生被調到了他的手下。在這個院落裡進行了好幾年的書籍編修工作,莊墨韓先生送給範閒的那一馬車書籍,便是在這個地方被進行了重新的整理,再送到西山紙坊進行定版,最後由範府的澹泊書局平價賣出。
這些年書籍地整理工作一直在繼續,所以澹泊書局也一直在賠錢,不過範閒並不在意這些,就像京都叛亂時在孫顰兒閨房裡看見書架時的感觸一般,範閒認為這種事情是有意義的,既然是有意義的事情。當然就要繼續做下去。
他靜靜地站在照壁旁,看著屋舍內的動靜,有些安慰地發現,雖然皇帝陛下將自己打成了一介草民,可是這些跟了自己好幾年的太學教習和學生並沒有受到牽連,而且這裡的書籍整理編修工作也在繼續,沒有受到什麼影響。
範閒的心裡生起一絲暖意,望著屋裡笑了笑。在那些太學教習發現自己之前轉身離開了這間熟悉的院落,斜斜穿過太學東北角的那座密林小丘,沿著一方淺湖來到了另一座熟悉地院落。
這個院子,這些房間,是當年舒蕪大學士授課時的居所,後來胡大學士被聖旨召回京都,便也擠了進來。當舒蕪歸老後,這間院子自然就歸了胡大學士一人所用。上次範閒求胡大學士幫手,便是在這個院子裡發生的事情。
範閒推門而入,對那幾名面露震驚之色的官員教習行了一禮,便自行走到了書房中,拋下了身後一群面面相覷的人。
聽到有人推門而入。一直埋首於書案的胡大學士抬起頭來。將鼻樑上架著的水晶眼鏡動作極快地取下,臉上迅即換成了一張肅然的表情。這位慶國地文官首領心情有些不豫,以他的身份,什麼人敢連通傳都沒有,便直接闖了進來?
然而他看見了一張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的臉,微怔了一會兒之後,大學士的臉上泛起一絲苦澀之意,說道:“還真是令人吃驚。”
範閒其實也沒有想到胡大學士一定在房中,在東夷城那邊忙碌久了,他有些忘記朝會和門下中書的值次,也不確定這位學士究竟會不會在太學。只不過他今天確實有些話想與人聊一聊,既然到了太學,自然就要來找這位。
如今的朝堂之上,能夠和範閒私下接觸,卻不擔心被皇帝陛下憤怒罷官的人,大概也只有這位胡大學士。
“今天出了些事情,心情有些不愉快,所以來找您說說閒話
範閒一面說,一面往書案的方向走了過去,手上拿著地傘一路滴著水。胡大學士皺著眉頭指了指,他才悟了過來,笑了笑,將傘擱到了門後,毫不客氣地端起桌上那杯暖乎乎的茶喝了兩口,暖了暖慶廟裡被雨冰透了的身子。
“怎麼這般落魄可憐了。”看著溼漉漉的範閒搶熱茶喝,胡大學士忍不住笑了起來,只是這笑容一現即斂,因為他發現今時今日這句笑話很容易延展出別的意思出來。
果不其然,範閒很自然地順著這個話頭說道:“如今只是一介草民,能喝口大學士桌上地熱茶,當然要珍惜機會。”
此言一出,安靜地屋舍內頓時冷場,兩個人都不再說話,而是陷入各自不同的思緒之中。尤其是胡大學士,他以為範閒是專程來尋自己,所以不得不慎重起來,每一句話,每一個舉動,都要深思熟慮,方能表達。
過了很久,胡大學士望著他開口說道:“今日怎麼想著出來走走?範閒地唇角泛起一怪異的笑容,聲音略有些寒冷:“宮裡可有旨意圈禁我?”
胡大學士笑了起來。範閒接著溫和說道:“既然沒有,我為何不能出來走走?尤其是陛下奪了我所有差使。但很妙地是,卻留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