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氏心滿意足,她仰頭痴痴看著季元昊,極盡溫柔,喃喃:“別,別傷心,我,我不悔,……”
再來一次,她還是會這麼做的!
吃力說完最後這一句,任氏終於閉上了眼睛,摟住孩子的手慢慢地滑了下來。
“娘!阿孃——”
失去意識之前,她似乎聽到季子穆趕到了,她想睜眼看一看這個孩子,可惜,她已經無能為力了!
季子穆陡然爆發大哭,季元昊大慟,他把任氏和新生的孩子抱在懷裡,跪在地上,痛哭失聲,“瑩兒,瑩兒——”
任氏死了。
在這個仲冬的夜晚,永遠閉上了眼睛。
現場場面真的非常血腥,她就這麼死了,這麼年輕,這麼突兀,如花生命竟溘然長辭,而蘇瓷剛剛剖開的那個傷口,甚至沒來得及縫合,就這麼大敞的。
撕心裂肺的哭聲,觸目驚心的猩紅,甚至作為醫者,她清晰看見任氏的一處腸臟,心臟突突狂跳著,蘇瓷腦後劇痛,天旋地轉,她突兀暈厥了過去。
楊延宗一直關注著她,大驚失色,立即抱住她,“瓷兒,瓷兒!”
第93章
楊延宗一行是快天亮時出山的。
楊延貞及阿川阿康等一眾心腹陸續得訊往這邊急趕,半昏半明的晨光,離得遠遠,見果然是楊延宗!不由大喜。
楊延貞距離最近,來得最快,他喜出望外急忙迎上:“大哥!你回來了——”
人總算回來了,可嚇死他了。
只是不等他再說,楊延宗道:“先回去。”
楊延宗聲音有些沉,他懷裡的蘇瓷正發高燒,他都顧不上和楊延貞多說,立即下令先趕回去再說。
龍陵一遭,他們一方可真的是損傷慘重!
楊延貞奔至近前,也看見大哥懷裡的嫂子了,他急聲:“嫂子這是怎麼了?可是受了傷,……”重不重?
可楊延貞一句話未曾說完,聲音先啞了,因為他看見緊隨楊延宗後頭出來的季元昊一行。季元昊雙目赤紅,是真真正正的渾身鮮血淋漓,乾涸的血跡染了他一頭一身一臉,甚至冬衣下襬都被完全浸透,這得多少血啊?!
冷風中,還有嬰兒細細弱弱的哭聲。
楊延貞愣了,本來見妹妹一身狼狽還發燒急得一蹦三尺高的蘇燕也不敢說話了,大家一瞬屏息,阿照推了推楊延貞,小聲:“別看了,趕緊幫忙去附近村裡看看,看能不能就近找個奶媽吧!”
楊延貞和蘇燕對視一眼,不敢吱聲,趕緊點點頭,和季元昊那邊的人商量一下,分頭匆匆去了。
……
任氏死得真的太慘烈了,胸腹剖開血肉大敞,弱嬰在懷,渾身血淚,猩紅的血腥淌著一地。
別說蘇瓷了,即便是楊延宗這般見慣生死自認心硬如鐵的人物,見狀也皺了皺眉。
慘得當時在場的阿照等人不忍多看半眼。
來時輕快愜意,回時半船縞素。
艙房裡外但凡有點紅色鮮豔的,都給取下來了,都給換上素淡的顏色。
楊延宗瞥一眼已經泛起細碎浮冰的河面,冷風呼嘯斗篷獵獵,他轉身快步進房。
蘇瓷病了好幾天了,輕微腦震盪外加刺激引起高燒,吐得比一開始還厲害,幾天時間下來整個人就瘦了一圈。
楊延宗先進了外房,緩了緩等身體暖點兒,才快步進了內房,兩重厚重門簾阻隔了寒意,炭盆點得夠旺,艙房裡暖烘烘的。
但他一進來見蘇瓷斜靠的大引枕上,用手撐著額頭微微皺眉,不大舒服的樣子,她臉色蒼白,下巴尖尖的,侍女剛把她吐過的銅盤蓋上捧出去清理,他心裡又惱起來了。
“她自己願意的,你上火什麼?”
他就是見不得她這個不適病弱的樣子,又氣又惱,卻心肝擰著疼,楊延宗快步上前在床沿坐下摟住她上半身,摸摸她的手,好歹不燙了,但有點冰冰的,他立即把厚被子和斗篷都拉起來裹住她。
蘇瓷勉強笑笑:“我沒事呢。”
腦震盪的暈眩期已經過去了,但任氏的血彷彿還在手上,不經意間她總似乎能感覺到那種炙燙的溫度,她忍不住動了動手指。
楊延宗也捨不得再說她,給她掖了下碎髮:“先吃點粥,墊墊肚子再服藥。”
他摟著蘇瓷,讓她上半身靠在自己懷裡,接過侍女呈上的清粥,低頭吹了吹,小心喂她。
蘇瓷前幾天由於是在暈眩期,根本就吃不下東西,也就這兩天才好點,楊延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