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座上首的世子季堰微微眯眼,唇畔勾起一抹冷冷的笑,卻紋絲不動。
就在剛剛,他的心腹回報,已經順利把訊息送到坤國舅耳中了。
很好。
非常好。
他不知是誰把這個訊息送給他的,但並不妨礙他立馬想起楊延宗那隻驚人治癒的右手——季堰和蘇楊兩家的關係可比季元昊親近多了,他甚至不需要去揣度猜測排除,他早早就知道楊延宗的右手是蘇瓷治好的,之後楊延宗還特地把蘇瓷放進軍醫營裡。
是誰都好,大家目的都一樣,季堰並未深究究竟是誰給他送的訊息,他很快便就此定下了一條毒計。
——他很瞭解楊延宗,此人心狠手毒,既兩人冰釋前嫌已絕不可能,那他斷斷不能放一條毒蛇在父王身邊並佔據心腹位置,必須先發制人儘早除去!
老皇帝的傷,外人不知,可他們幾個王府還是有確切的訊息來源的,老皇帝這傷表現癒合實際卻出了問題,問題具體是什麼不知道,但卻似乎很嚴重,嚴重到所有御醫都束手無策的地步。
皇帝每況愈下,宮裡太醫院的、外頭悄悄尋了來的,短短小一月,不知填進去了多少人命。
——另據最新暗報,皇帝的心腹和股肱文武家,都不約而同遣人出去尋訪良醫,動作大的甚至朝中好些人都察覺不對頭了。
可見其嚴重程度。
季堰不知道皇帝的腿傷會不會影響壽命,但他卻確切知道,這事兒一旦沾上,治不好,那就死定了,誰也救不了的!
——蘇瓷一個十七歲的小丫頭,醫術再厲害能比得上國手御醫嗎?絕對不可能!
機緣巧合習得些奇淫巧技,會續筋,會製作樣好藥,但也就那樣了。
要怪就怪她命不好,年紀輕輕的只能陪著楊延宗一起下地獄了!
一曲劍舞罷,臺下勾唇掌聲,季堰揚眉:“賞!”
他舉杯,與左右下首的史世乾兄弟虛虛一碰,三人俱挑起一抹勝券在握的微笑。
一仰而盡!
甘醇火辣的酒液直衝喉管,史世乾與其弟史世坤對視一眼——老皇帝的腿傷絕不是一味好藥能夠治癒的,這回,總算把楊延宗這個後患徹底解決掉了。
……
第二隻靴子終於落下來了。
蘇瓷和楊延宗的婚事已經提上日程,楊重嬰顏氏迴歸之後第二天,兩家就開始採買各色喜慶婚嫁用品了,新床新被新傢俱新粉刷一新的屋子。
“二孃,二孃?你聽到我說話了嗎?!”
顏氏有些不悅,兩家主母正在商量著婚事細節,關係這麼親近,不能不考慮陳氏和新娘子的喜好,顏氏雖然不大喜歡蘇瓷,但頭頂有楊父和兩家關係壓著,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備婚,今日叫了陳氏蘇瓷過來看屋子並商量傢俱樣式。
傢俱打得急,今天就得確定款式,顏氏和陳氏有些分歧,於是問蘇瓷,誰知連喊蘇瓷兩聲,她才“啊”回過神來。
蘇瓷拖過冊子一看,還是親孃看中的簡約款更合心意,她點點這個,顏氏蹙眉:“這會不會太簡單了些。”
行吧,“那就那個吧。”
蘇瓷繁複也不是不行,反正實木傢俱在她眼裡也差不了太多,而且她心思根本就不在這個上面,隨口就給換了。
顏氏覺得這態度敷衍了,心裡正不高興,陳氏在桌下推了推閨女,可不能顏氏發話,外頭突然一陣不同尋常的騷動腳步聲很急促紛雜。
三女一驚,蘇瓷霍地站了起來!
“夫人,夫人,有聖旨到——”
有人驚慌跑進來說,而守院的親兵以阿照為首正迅速聚攏至院門,緊接著,一個襴袍人一馬當先步進庭院。
這人身上穿的深藍色領口袖口下襬繡有精緻的江崖海水紋的宮制襴袍,戴同式帽,白臉,無須,聲音尖且細:“傳陛下口諭,宣鎮西宣撫使明威將軍楊延宗及正五品校尉蘇棣之次女覲見!”
……
楊延宗接到口諭時,人卻不在家中,他快馬巡營,離開時,正好與赤翼營人迎面碰上。
赤翼營屬四王麾下,為首者正是季元昊。
兩人並駕齊驅,楊延宗冷冷一笑:“好一著捕風捉影,殺人於無形。”
他已經查清楚了,新藥訊息是季元昊送的,而世子在得到訊息當天是私下往坤國舅府遞了話。
季元昊大大方方:“對,是我送的訊息不假。”
可他也就僅僅遞了訊息給季堰而已,季堰怎麼做他沒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