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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直忠於黨,從來沒有違反過黨的紀律。他總希望別人提出批評,留心聽取意見。他的妹妹很像他,個子高大,是個大腳女人。她領導紅軍作戰——還親自背傷員。賀龍的妻子也是如此。”

賀龍對有錢人的仇視,在中國是到處流傳的——這似乎主要要回溯到他的紅色游擊隊剛剛開始組成的年代,當時湖南蘇區還沒有處在共產黨的全面控制之下。在何鍵“農民大屠殺”時期許多農民有親友遭到犧牲,或者反動派在何鍵統治下奪回權力後,本人遭到地主的毆打和壓迫,都抱著深仇大恨來投奔賀龍。據說,如果賀龍還在二百里外的地方,地主士紳都要聞風逃跑,哪怕有南京軍隊重兵駐守的地方也是如此,因為他以行軍神出鬼沒著稱。

有一次賀龍帶到了一個名叫波斯哈德瑞士傳教士,軍事法庭因他從事所謂間諜活動——大概不過是把紅軍動向的情報傳給國民黨當局,許多傳教士都是這樣做的——“判處”他監禁十八個月。賀龍開始長征時,波斯哈德牧師的徒刑還沒有滿期,因此奉命跟著軍隊走,最後刑期滿了以後才在途中釋放,給旅費前往雲南府。使得大多數人感到意外的是,波斯哈德牧師對賀龍並沒有講什麼壞話。相反,據說他說過,“如果農民都知道共產黨是怎樣的,沒有人會逃走。”①

當時正好中午要歇腳,我們決定到清涼宜人的溪水中洗個澡。我們下了水,躺在溪底一塊長長的平石上,淺淺的涼水在我們身上潺潺流過。有幾個農民過去,趕著一大群綿羊;頭頂上蔚藍色的天空晴朗無雲。四周一片寧靜、幽美,幾百年來都是這樣的,這種奇怪的晌午時分,只使人感到寧靜、幽美和滿足。

我忽然問李長林結過婚沒有。“我結過婚了,”他慢慢地說。“我的妻子在南方被國民黨殺死了。”

我開始有一點點懂得中國共產黨人為什麼這樣長期地、這樣毫不妥協地、這樣不像中國人地進行戰鬥。我以後在路上還要從其他紅軍旅伴那裡瞭解到更多這方面的情況。

①由約瑟夫·F·洛克轉述給斯諾聽的,他在波斯哈德到達雲南府時曾與他談過話。

紅軍旅伴

陝北是我在中國見到的最貧困的地區之一,即使包括雲南西部在內也是如此。那裡並不真正缺少土地,而是在許多地方嚴重缺少真正的土地——至少缺少真正的耕地。在陝西,一個農民有地可以多達一百畝①,可是仍一貧如洗。在這一帶,至少要有幾百畝地才稱得上是一個地主,甚至按中國的標準來說,他也稱不上富有,除非他的土地是在那些有限的肥沃的河谷裡,可以種大米和其他有價值的作物。

陝西的農田可以說是傾斜的,有許多也可以說是滑溜溜的,因為經常發生山崩。農田大部分是地縫和小溪之間的條狀小塊。在許多地方,土地看來是夠肥沃的,但是所種作物受到很陡的斜坡的嚴格限制,無論從數和質上來說都是這樣。很少有真正的山脈,只有無窮無盡的斷山孤丘,連綿不斷,好像詹姆斯·喬伊斯②的長句,甚至更加乏味。然而其效果卻常常像畢加索③一樣觸目,隨著日光的轉移,這些山丘的角度陡峭的陰影和顏色起著奇異的變化,到黃昏時分,紫色的山顛連成一片壯麗的海洋,深色的天鵝絨般的褶層從上而下,好像滿族的百褶裙,一直到看去似乎深不及底的溝壑中。

第一天以後,我很少騎馬,倒不是可憐那匹奄奄待斃的老馬,而是因為大家都在走路。李長林是這一隊戰士中最年長的,其他都是十幾歲的少年,比孩子大不了多少。有一個綽號叫“老狗”,我同他一起走時問他為什麼參加紅軍。

他是個南方人,在福建蘇區參加紅軍六千英里長征,一路走過來的。外國軍事專家都拒絕相信長征是可能的事。但是這裡卻有這個老狗,年方十七,實際看上去像十四歲。他作了這次長征,並不把它當作一回事。他說,如果紅軍要再長征二萬五千裡,他就準備再走二萬五千裡。

同他一起的一個孩子外號叫老表,他也是從差不多那麼遠的地方江西走過來的。老表十六歲。他們喜歡紅軍嗎?我問他們。他們真的感到有些奇怪地看看我。他們兩人顯然都從來沒有想到過會有人不喜歡紅軍的。“紅軍教我讀書寫字,”老狗說。“現在我已經能夠操縱無線電,用步槍瞄準。紅軍幫助窮人。”“就這麼一些?”“紅軍對待我們很好,我們從來沒捱過打,”老表說。“這裡大家都一樣。不像在白區裡,窮人是地主和國民黨的奴隸。這裡大家打仗是為了幫助窮人,救中國。紅軍打地主和白匪,紅軍是抗日的。這樣的軍隊為什麼有人會不喜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