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就朝後退去,消失在綠葉叢裡了。可憐的傢伙!他比我們更幸福——這不是胡說八道嗎!也許,比我幸福,這有可能,但是我是個例外,我有病啊。
再說,我也不錯……現在我已經看見了古宅的硃紅色院牆,還有那老太大合攏了的可愛的嘴。我急不可待地朝老太太奔去:“她在這兒嗎?”
合上的嘴慢慢張開來了:“她?指的是誰呀?”
“嗨,還能是誰?當然是I咯……那次就是我和她一起坐飛船……”
“哦,是這樣……是這樣……”
她癟嘴的條條皺紋和那雙狡黠的黃眼睛,投射出光束朝我身上鑽進來,愈鑽愈深……最後她才說:“好吧,告訴您吧……她在這兒,剛進去一會兒。”
這時,我發現,在老太太腳旁長著一叢銀白色的苦艾(古宅是史前風格博物館,一切都儲存得很完好),一根枝條爬在老太太手上,她撫弄著枝條,膝益上還映著一道金黃的陽光。在這一瞬間,我、太陽、老太太、苦艾、黃眼睛——我們是一個整體,彷彿有某種血管把我們緊緊聯絡在一起,血管裡湧動的都是同樣的、熱情的、最美好的血……
現在我覺得不好意思往下寫。可是我保證過,我的記事是絕對坦誠的。這時,我低下頭吻了吻老太大那張合攏的毛茸茸的軟嘴。老太太用手擦了擦嘴,笑了……
我噔噔踩著地板,跑過了那幾間熟悉的、堆放著不少東西的房間。不知為什麼我直奔臥室去了。我已經到了門口,手已捏住了門把,突然閃過一個念頭:“要是她不是一個人在裡面呢?”我停下腳步,側章聽了聽。但是我只聽見我的心跳聲,不過我的心不在我胸膛裡,在旁邊什麼地方突突地跳。
我進了房間。只見有一張被褥整齊的大床,一面鏡子,還有一面鑲在櫃子裡的鏡子,鎖眼裡還插著一個帶古香古色圓環的鑰匙。一個人也沒有。
我低低喚了一聲:“I!你在這兒嗎?”接著又一聲,聲音壓得更低、我閉目屏息,彷彿已經跪在了她面前:“I,親愛的!”
悄無聲息。只聽見水龍頭在往白色洗臉池裡滴水,聲音匆促。但是這聲音我聽著覺得很不愉快,我卻無法解釋為什麼。我擰上龍頭就出來了。她不在這兒,這是很明白的。那就是說,他在別的“套間”。
我從昏暗的寬樓梯上跑下來。我伸手拉了第一扇門、第二扇和第三扇門,但都鎖著。除了我們的那個“套間”外,門都鎖著,而那裡——沒有人……
於是我又回到了那裡,自己也不知道,要去那兒幹什麼。我慢慢走著,步履艱難,鞋底突然成了鐵鑄似的。我清楚記得當時的想法:“地心引力不變一說有誤。這麼看來,我那些公式也都……”
想到這兒突然思想被打斷了:最低層的那扇門砰的—聲響了,有個人踩著石板地進來了。我又覺得身子輕快了。我簡直身輕如燕地飛到欄杆旁。我正想俯下身來,大喊一聲“你”——僅這一個宇就可以把我心裡的一切都傾吐出來。
突然,我愣住了。樓下,我看見在方窗格的陰影裡飛快閃過S的腦袋和扇動著的兩隻粉紅色的像翅膀一樣的耳朵。
我腦袋裡閃電般閃過一個念頭:“不能,決不能讓他看見我。”這只是一個沒有邏輯前提的光禿禿的結論(即使現在我也不知道什麼是結論的前提)。我踮起腳緊緊貼著牆悄悄地往樓上溜去,想躲進那間沒有鎖上的套間裡去。
我才到門口一秒鐘,S橐橐的腳步聲也上樓來了。但願門別出聲!我祈求著,可是門是木頭的,吱扭一聲好響!屋子裡那些綠的、紅的和黃澄澄的佛像都從身旁飛快地閃過——我跑到了櫃子的玻璃鏡前:鏡子裡是我那張蒼白的臉、凝神諦聽的眼睛和嘴巴……我聽到血液在湧動……聽著聽著,我又聽見門吱扭了一聲……這是他,是他!
我一把抓住了櫃門上的鑰匙,那上面的圓環晃動起來、它提醒了我:“那次I……”腦子裡又閃出了一個侷促的、沒有前提的、光禿禿的結論——應該說是沒頭沒尾的一閃念。我趕緊開啟櫃門鑽進去,嚴嚴實實地又把門關上。現在我在櫃子裡了,黑漆漆的。我跨出了一步——腳底下一晃悠,身體開始慢慢地、輕輕地往下飄落,眼前一片漆黑。我死了……
後來,當我有可能來記述這一段奇遇時,我曾苦苦回憶當時的情景,也曾想在書本里尋找答案。現在,我當然已經明白了,那是暫時死亡現象。古代人明白這道理,而我們,據我所知,卻毫無概念。
我不記得自己死過去有多久,很可能是五至十秒鐘。但只過了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