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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部分

,上面放置八仙大桌,環簇四張圓凳,皆是以冰雪雕琢而成。凳上端坐著四個白衣老者,俱是清瘦矍鑠,長鬚飄然,雙手輕輕按在桌面竹簡書卷之上,默然不語。

青衣躬身一禮,輕聲道:“小子胡言亂語,汙濁了幾位仙人的耳目,委實羞慚抱愧。”

一個老者笑道:“老夫拙號無息之風,是此間忠州的雪林四賢之一,平日倒也歡喜弄文作畫、附庸風雅,雖是多年沉浸此道,但不敢自詡妄然。只是你這娃娃方才誦道‘雪屑紛紛如灑鹽’,其實不好,既湮沒了雪花飄逸張揚的風情,又染了世間柴米油鹽的俗氣,教人難免蹙眉、唾棄平庸。”

略一沉吟,若有所思,低聲道:“你若要留這‘鹽’字,索性改為‘雪屑莫踏珍珠鹽’,不知意下如何?”祁恬大是不解,暗道:“其中又有什麼區別麼?”一瞥青衣,見他頷首道:“說得是,一‘踏’由靜生動,‘珍珠’多有修飾,教人遐想聯翩。”

第二位老者輕撫鬍鬚,搖頭晃腦,笑道:“老夫人稱無息之雨,亦然門城的四賢中人,造詣比他三人雖是不及,但也是寄情忘意於文房四寶,難以自拔自覺。那第二句‘厚棉三尺掩苔蘚’,不可多念,不可常說,委實是山裡樵夫民歌、澗內漁夫的白丁語氣。”

青衣羞臊得面紅耳赤,恭敬道:“尚請指點賜教才是。”老者哈哈笑道:“他留你一個‘鹽’字,我也不好將那‘蘚’抹去,思前想後,不妨權且稱作‘冰滾猶求三月蘚’,一仄相應。”青衣喜道:“如此甚妙,如此甚妙。”

祁恬不好讀書,聽得這般咬文嚼字,只覺得索然無味、興趣寡然,忖道:“究竟高明在哪裡?我卻是絲毫也不能省得。所幸你們彼此之間尚有一些節制尺度,不曾過於地吹捧奉承、臉面貼金,否則不正是諂媚拍馬麼?其時如同那打翻了十罈子的陳年好醋無二,酸楚無比,教人掩鼻躲避才是。”

心念如是,便往第三位老者看去,暗道:“你莫非也有糾偏點綴不成?嘮嘮叨叨不已,實在讓人厭煩。”便見他果真雙袖一展,將衽口挽至臂彎之處,冷然道:“老夫喚作無息之雷,小娃娃讀到‘若能輕折瓊樹枝’,正是四句之中的唯一好字,也沒有什麼好更改潤色的。”

青衣不敢怠慢,施禮稱謝,心中暗道:“無息之雷,便是陰雷了,雖然未聞咆哮之聲,卻難掩其中的洶湧暴燥氣勢。”

第四位老者愕然一怔,起身而立,來回踱將幾步,旋即嘆道:“老夫纂稱無息之電,委實是慚愧得緊,不僅排名列於四賢末尾,便是絲竹琴棋、筆墨書畫的造詣,也遠在三位仙公之後,豈敢班門弄斧,說文造句?”

青衣笑道:“先生過謙了,莫非是小子詞句粗鄙不堪,難入仙公法眼,因此吝惜金言,不肯見教麼?”其餘三公相視一笑,忖道:“這娃娃果然牙尖嘴利,不容小覷。”

無息之電搖頭道:“人人以為閃電指將,就似畫龍點睛、妙筆生花一般,其實大謬不然,只看小公子的‘擔禾挑柴喜向前’一句,便教人萬般躊躇猶豫,難以點撥衡量。”

無息之風笑道:“今日難道來著兩位客人,你再是不肯情願,也該順應大夥兒的情志,勉強說上一句才是,否則豈是合禮待客的道理?”無息之雨與無息之雷也是連連催促不已。

無息之電抱拳道:“如此說來,你們是饒我不得?”三公哈哈笑道:“饒你不得。”無息之電神情頗為無奈,思忖得良久,忽而喜上心頭,三兩步輕輕奔到青衣跟前,竟是眉飛色舞,笑道:“老夫偶得一念,說不得能夠勝過小公子的妙言美句,唯此共勉而已。”

三公與青衣異口同聲地應道:“還請仙公賜言,我等皆是洗耳恭聽。”便看他拱手仰天,大聲道:“鳳靴酌酒步不前。”眾人拍掌稱好。

祁恬苦笑不得,忖道:“聽聞忠州門城之內,從來素無什麼人家居住,究其根本,一者便是因為這女媧娘娘的遺蹟,本是天地仰慕供奉之所,居住多有不敬。二者受得山脈地絡的冰寒之氣,莫說凡人,就是神仙久候長待,也會為風溼所侵,傷筋動骨,何時又來得這幾個鶴髮童顏的白衣老者,長袍單衫,竟在雪林冰樹之中,閱卷吟詩,其樂融融?”

轉念一想,心道:“他們各有道號,忘卻俗稱,想必正合那修仙求道之人不假,卻不知是怎樣的一處背景?所謂是惡是善,是好是壞,是黑是白?悉數不能知曉。”

不覺疑竇叢生,胸中砰然亂跳,眉目窺探之下,隱約惴惴不安,莫名忐忑,暗道:“他們究竟是得道的神人,還是雲遊的半仙,或是自在逍遙的真人?”再也按耐不得,方要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