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民間傳說中,每一個非正常消亡的國家裡要麼是有一個昏庸無道的君王,要麼就是有個眼瞎的戀愛腦公主看上了敵國的太子。
我非常不幸,那個昏庸無道的君王,是我的父皇;而那個看上敵國太子的戀愛腦公主,是我的姑姑。
我是東陵玉,東陵王朝年輕一輩裡身份最尊貴的公主。
父皇雖昏庸無道,卻在寵愛我這方面做到了極致,我剛出生,他便親自給我擬了封號。
贏。
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給我擬這個字,畢竟他也不愛推牌九。
為此我想了無數次,想不通,屬實費解。
世人都知道贏玉公主此生有兩點值得一提。
其一是榮寵。
別的公主出嫁封府,而我剛及六歲,父皇就在青州給我修了一座行宮。
行宮之大,縱橫三百里,恢宏壯麗,氣勢盛大。
這份殊榮,往來百餘年間也只有我贏玉公主一人而已。
其二是權勢。
自古公主只有尊貴而無實權,我不同。十二歲時我便被滿朝文武敬為千歲,父皇特許我參與政事;十四歲隨使團北上西域諸國遊歷,所見所聞皆是極致,因此比尋常公主更加恣意妄為一些。
父皇和我的教書先生對此頭疼不已,尤其是我父皇,做夢都希望我能守點規矩,哪怕是端著架子,也好過這樣整日夥同其他世家的小姐公子闖禍打架。
我並不認同他的說法,什麼闖禍打架,我們這是在行俠仗義,鋤奸扶弱。
現在想起來,父皇也許不是一個好皇帝,但他一定是個好父親。他曾說過,要將我寵成全天下最快樂的公主。
幼年,我確實過得快樂。
正因父皇的寵愛,整個都城的人都知道,贏玉公主就是天,就是王法,就是規矩。
天潢貴胄見了我無一不恭敬順從,黎明百姓見了我無一不三叩九拜。
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皇天之下,天子盛寵。
我心想,其實還是投了個好胎罷了,這實在不能算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
也不知道我究竟是做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世人都說東陵贏公主才貌雙全,舉世無雙。若為男子,必登極位。
正因如此,我那位太子哥哥便視我為眼中釘、肉中刺。
實不相瞞,我對皇權沒有半點興趣。
父皇雖允許我干涉朝政,可我一向拎得清自己的斤兩,在治國這方面,我著實比不上諸位哥哥們,也不知太子哥哥哪裡來的危機感。
東陵家的兒女們打從生下來起就不得安分,皇子們忙著爭奪皇位,而公主們則是一頭扎進國師襲承的大業裡。
到我這裡,也不曉得走了什麼狗屎運,父皇在位的近三十年間,東陵陸續出生了十七個皇子,卻獨獨只有我一個公主。
因此,我自小便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人人都想拉攏我。哪怕最厭我的太子哥哥,見了我仍要情真意切地喚一聲贏妹妹。
奈何贏公主的一生多舛,從一出生時很多事就已然是註定了的。
比如說我的生死。
聽長輩們說,母后生我那夜正值星雨西沉,飄飄劃落了整整一宿,我出生時這場星雨驟停,天邊霞光萬千,鳳凰長鳴翱翔於長空。
吉兆。
承天寺說此吉兆百年難遇。
承天寺這位大人我是知道的,說話淨撿些好聽的來說,當初我十六弟出生時,我正在現場。他撲通跪在父皇的跟前,說皇上,十六殿下出生便滿城花開,實乃吉兆啊。
當然,後來這位十六弟早夭,悲傷之餘,也著實令我著實毛骨悚然了好幾天,他是吉兆,我也是吉兆,如今眼下這狀況,這吉兆恐怕並非什麼好事。
果不其然,我的預感沒有錯。
我成了東陵史上最後一位公主。
記憶中,東陵滅國那天下了一場很罕見的大雪,天地間除了白,就只剩下了刺骨的風和臉上流不盡的淚。
我這榮寵的一生,從那支穿破東陵的利箭開始,盡數分崩離析。
東陵在我眼前被敵軍的鐵蹄踐踏,百萬野獸悉數湧入國都,山河一朝破碎。
我聽著周圍百姓的哭喊,只覺無能為力。
按祖訓的規矩,我只有等待十六生辰那日,才能襲承國師之位,修習東陵一族的無上巫術。
這是東陵一族從不為外人所道的秘辛。
正是如此,我的皇子哥哥們才會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