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輩進宮之後,我暗自跟了她幾日,見她在宮中混得如魚得水,遂安了心。
我對此朝代所知甚少,只知如今國姓為楚,那皇帝今年方及冠。
後輩獲封號那天,我倒掛在鎏金大殿的房樑上,瞧著年輕的帝王面若冠玉,倒也是一表人才,配我這後輩也合適。
堂堂東陵公主,竟然毫無教養地倒掛房梁,好在我那些古板的禮教麼麼們死得早,否則非被我再氣出個好歹來不可。
可如今已經沒有人會來管教我了。
後宮之中爭鬥不會少,我雖不曾經歷,卻也在那些伺候娘娘們的宮女嘴裡聽過。
我一時也不知要如何做才能護她一生周全,只知保護東陵血脈,從前是姑姑的責任,如今是我的責任。
其實我心中倒是生起一些希望她早登後位的念頭,待日後生下一兒半女的扶持登位,也算是對東陵一族的老祖先們有所交代。
後又想,東陵早就亡國,饒是有後人血脈再次制霸天下,早也是‘楚皇帝’,而非‘東陵皇帝’。
實在是自欺欺人。
京中尚且自在,白日裡我便隨意尋口深井沉下,夜裡才爬出來,或走或停,也沒個去處。
這天下那麼大,竟連一隅都不屬於我。
我想不明白,大家都死了,為什麼獨獨留我一個人活著。
我也會感覺餓,餓很了便覺得每個從我身邊經過的人都是香的,當我咬開某個地痞流氓的咽喉時,我知道,我回不去了。
我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怪物。
好在我心底還尚存一抹良知,只食幾口,剋制本能,絕不傷人性命。大約是作為人最後的那一層遮羞布,一旦破壞了這種平衡,我便真的回不去了。
當我在佈告欄瞧見官府白紙黑字說最近京中不甚太平,疑似有邪門的魔教妖女出沒,諸位百姓夜行時多加小心時,覺得有些好笑,笑著笑著眼眶裡就流下了血淚。
也不曉得是不是吸食了人血緣故,我的外貌越來越像一個正常的普通人了。
面板上龜裂的黑色紋路消失了,雙眼也恢復了正常,除卻手上的黑指甲,我也算是有個人樣了。
漸漸的,百姓之中流言四起,傳得最多的,便是魔教妖女修煉邪功,專食人血,一襲紅衣,恐怖至極。
我當時聽了,只覺現在的小孩兒,當真是沒什麼禮貌可講。
什麼魔教妖女,亂起名頭,汙我盛名。
又是一個月夜,我實在是睡不著,從井裡爬出來,如往常一般,漫無目的地閒逛。
大約是魔教妖女的威懾力太過於強大,長街空空蕩蕩,一個夜路人都沒有,只餘天上一輪月散發著皎皎月光。
當這位黑衣白髮的秦公子用他的摺扇攔下我的時候,我便一眼就認出了他,細細瞥了他一眼,此人不止是髮絲是白的,面板通透,連睫羽都是白的,白得徹底,白得一絲不苟。唇色也淡,瞳孔也淡。唯有他手中的摺扇,通體墨色,與他本人產生強烈的反差,可又不得不歎服他與此扇極其稱合,好似本該如此。
他一雙丹鳳眼微微上揚,嗓音帶著幾分溫涼謙和,乍一聽卻是薄情。
“京中最近不太平,姑娘怎麼獨自夜行?”
“月明星稀,隨處走走罷了。”
“巧了,在下亦如是。”他道,“既然碰巧遇上了,不如姑娘與在下結個伴,如何?”
早在半個時辰前我就察覺到有人在跟蹤我,一直不甚在意。
我心想,這可不算什麼碰巧,卻還是道:“甚好。”
他看著我,臉上笑意不減,眼中卻有著我熟悉的算計和籌謀。
我敢確信,他攔下我,必定是知道我便是那個傳聞中的魔教妖女,因他目光時不時落在我的唇上,或許在想,我是如何食人血的。
他不點明,我便裝作他什麼都不知道。
與城府深的人聊天,實在是一門技術。
我一向不愛和權臣打交道,正是這個道理。
他起了話頭,“姑娘從哪裡來?”
我仔細算了一下方位,百年前的東陵都城,似乎就在京城這方地界,也不知是什麼孽緣。我總不能說我來自百年前的京城,於是道:“青州。”
也不算騙他,畢竟行宮也是我的家。
他道:“看來在下與姑娘確實有緣,在下亦是青州人士。”
我當然知道,青州秦公子嘛,這一路上,聽得最多的便是他了。
“青州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