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冬的寒意如刀般刺骨,開封城外陳橋驛的校場上,積雪在士兵們的鐵靴下發出細微的嘎吱聲。林雲蜷縮在厚重的羊皮襖裡,指尖因寒冷而發麻。他注意到周圍士兵們撥出的白氣在空中凝結成霜,戰馬不安地刨著地面,鐵蹄揚起的雪屑在晨光中閃爍。
突然,一陣騷動從軍營深處傳來。林雲聽到有人低聲喊道:“來了!”他踮起腳尖,透過重重人影,看到幾個將領簇擁著一個身影大步走來。那是趙匡胤,身著戎裝,步伐沉穩。林雲注意到他的右手按在腰間的佩劍上,左手微微握拳,看似平靜的面容下藏著一絲緊張。
“陛下!”石守信突然單膝跪地,手中捧著一件金黃色的龍袍。趙匡胤似乎愣了一瞬,目光掃過四周,看到的是將士們期待的眼神。林雲屏住呼吸,看著趙匡胤緩緩伸手,接過那件象徵至高權力的龍袍。寒風猛地掀起龍袍的一角,金線繡成的龍紋在晨光中熠熠生輝。
當龍袍覆上趙匡胤肩頭的那一刻,校場上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萬歲!萬歲!”震天的呼喊聲中,林雲看到趙匡胤翻身上馬,龍袍在風中獵獵作響。那匹黑色駿馬人立而起,馬蹄揚起的雪花在空中飛舞。趙匡胤的臉上已經沒有了方才的猶豫,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睥睨天下的威嚴。
數日後,汴京城內的一場酒宴正在進行。林雲藏身於雕破圖風之後,看著趙匡胤舉杯向眾將敬酒。燭光下,酒杯交錯,觥籌間覺醒著殺機。趙匡胤的臉上泛著酒意,卻目光如炬:“諸位愛卿,朕這些日子總是睡不著啊。”話音未落,石守信的手已經微微顫抖,酒水灑在案几上。
林雲看到趙匡胤緩緩起身,在燈火搖曳中,他的影子拉得很長。“諸位,不如…交出兵權,朕重重有賞。”空氣彷彿凝固了,林雲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石守信第一個跪下,顫抖著雙手呈上了軍印。其他將領也相繼效仿,軍印落在案几上發出沉悶的響聲。林雲手中的竹簡沙沙作響,記錄下這場無聲的權力更迭。
初春時節,林雲沿著僻靜的小巷,來到城南一處宅院。朱漆斑駁的大門半掩著,院內的梅花零星綻放,淡淡的香氣飄散在空氣中。他輕輕叩門,聽見裡面傳來拄杖的聲音。
開門的是位白髮蒼蒼的老者,正是前朝的禮部侍郎張謙。老人身著素色長袍,雖已年邁,但舉止依然透著官家風範。他將林雲引入書房,案几上的青瓷茶碗裡飄著茶葉,牆上掛著一幅《瀟湘夜雨圖》,筆觸淡雅,顯是前朝名家手筆。
“新朝待我等甚厚。”張謙捋著鬍鬚說道,指了指書架上整齊擺放的典籍,“不僅每月俸祿照發,還允許我們藏書著述。”林雲注意到架上不少都是新朝刊印的書籍,顯然朝廷並未苛待這些前朝遺老。
歲月流轉,林雲常出入汴京各處。一日,他步入南市的一家茶樓,樓上傳來悠揚的琵琶聲。歌女正在演唱柳永新作的《雨霖鈴》,“寒蟬悽切,對長亭晚”的詞句在檀木雕花的屋樑間迴盪。茶客們或閉目傾聽,或低聲品評,熱茶的蒸汽在空中繚繞。
在一間印書坊裡,林雲駐足觀看工匠們操作活字印刷。只見他們將一個個泥制的字模排列整齊,刷上墨汁,蓋上紙張輕輕揉搓。揭開時,紙上已現出清晰的文字,整齊劃一,令人歎為觀止。一旁的學徒正在分類收納鉛字,木架上密密麻麻排列著數千個字模。
深秋的一個午後,林雲應邀參加蘇軾在醉翁亭舉辦的雅集。亭中設下酒席,文人們或品茗、或對弈、或賦詩。歐陽修正與人論及新近頒佈的科舉改革,蘇軾則在一旁揮毫潑墨,在宣紙上繪製一幅《枯木怪石圖》。松風徐來,帶著幾片紅葉飄落案頭,墨香與桂花的清香在空氣中交織。
霜降時節,林雲隨軍隊北上。一路上,他看到殘垣斷壁中零星的炊煙,聽到遠處隱約的號角聲。馬蹄踏過的土地上,荒草依然倔強地生長,偶爾能看到幾株頑強的野菊在寒風中搖曳。
在定州的一處關隘,林雲遇到了一支商隊。駱駝背上馱著來自西域的香料,空氣中飄散著胡椒和沉香的氣味。商人們披著厚重的氈毯,臉上佈滿風霜。一位回鶻商人向他展示了一匹色澤如雪的絲綢,在陽光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
傍晚時分,林雲在一處驛站歇腳。屋內,一位白髮蒼蒼的老婦人正在灶前燒水。她的手因常年勞作而粗糙,佈滿老繭。聽聞林雲是來記錄邊事的,老婦人放下手中的銅壺,顫巍巍地在炕邊坐下。
“去年冬天,契丹人來時,我兒子在城牆上守衛。”老婦人的聲音有些哽咽,“那天夜裡,箭如雨下。天亮時,城牆下堆滿了屍體。”她從懷中掏出一塊青銅腰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