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的聲音驟然從後方傳來,緊接著有什麼東西在沙灘上高速奔跑著接近,哈哧哈哧喘著氣。
他回過神,連忙喊:“大壯!”
然而已經遲了,大壯一甩腦袋拱到陸淵澄身上,四隻爪子扒拉著,人差點被它拱倒。
舅舅呵斥,“壯!”
大壯一屁股坐到地上,身姿筆挺。
“這是……”
手電的光照過來,舅舅遲疑著,看向瞿川。
“是我同學。”
瞿川莫名有種英勇就義的錯覺,上前一步拉住陸淵澄手腕,清了清嗓,“這幾天想借住在我們家。”
借住?
太尷尬了。
火燒般的尷尬在進屋見到那一桌子長輩時攀上了頂峰,陸淵澄掌心冒汗,試了三次才成功講出完整的話,最後乾脆衝著他們鞠了一躬。
“新……新年快樂。”
他們在看到陸淵澄時神色各異,顯然有覺得這情形很奇怪的,但大部分都帶著笑回應了他。
一個婦人走近,“瞿川,還不帶你同學來吃酒釀小丸子。”
她朝陸淵澄笑了笑,“來吃吧。”
陸淵澄在看到桌上只剩下一個小碗的時候就覺得不妙,剛擺著手想拒絕,瞿媽媽已經回身去廚房端出了一碗新的。
“瞿川不愛吃太熱的,這碗你吃剛好。”
她眉頭皺起來,看著陸淵澄泛紅的手,“凍壞了吧?”
陸淵澄連忙放下碗,“沒,只是吹了點風……”
瞿媽媽沒聽到,她轉身搬來個暖爐,放到餐桌邊。
陸淵澄已經要因為過度侷促而暈倒了。
旁邊傳來一聲輕笑,瞿川嘴裡嚼著丸子,含糊不清地湊到他耳邊,“我媽對帥小夥態度最好了,她很喜歡你。”
陸淵澄偏過頭,面部快速地動了動,看起來是想露出個笑。
“我等會兒就走。”他下定主意,“就說我是路過這裡順便來拜年的。”
他說著一口吃下勺裡的食物,起身,“我去跟舅舅說一聲。”
“不吃啦?”
瞿媽媽驚訝地問,她不知何時從房裡抱了床被子出來,現在整個上半身都被擋得嚴實,只從棉被上方探了個腦袋出來。
陸淵澄又一次不知道手腳該怎麼擺,一股熱氣蒸騰上來,他紅著臉又是點頭又是搖頭,“對……我、我等會兒吃,不好意思阿姨,我路過這裡沒過腦就進來了,新年快樂……”
舅媽在麻將桌邊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同學臉皮怎麼這麼薄。”她揚聲,“會不會打麻將?”
麻將桌上一陣響動,陸淵澄在洗牌的間隙看向瞿川,眼裡寫滿了求救的意味。
瞿川收起臉上的笑,終於不再看戲。
“他當然會!”
瞿川推著陸淵澄往客廳走,笑得眼睛眯起,“在湘沙沈野給他點了幾輪炮。”
“哦?”一直低著頭的舅公抬起頭,喝了口手邊的茶,眼裡閃著精光,“那我們要見識一下了。”
被推著坐下的陸淵澄:頭皮發麻。
“我好久沒打了。”他壓著音量,手在桌下死死拽住瞿川的衣襬。
手被極快地撫了一下,瞿川傾身拉過椅子,坐到他旁邊。
剛要湊近了說話,舅媽已經開始鳴不平了:
“兩個人打?輸了給雙倍,贏了拿一半。”
“這是什麼周扒皮言論?”瞿川坐在椅子邊沿,桌下的腿緊挨著陸淵澄的。
他撐著腦袋數了數瞿媽媽剩下的錢,覺得不是很能扛住這種打法,“加上我之後變成半個人還差不多,哪有這樣算的。”
他們言語來往間陸淵澄已經開始出牌了。
瞿川視線從四筒移到他側臉,陸淵澄下頜繃緊了,唇緊抿著,被浸滿桂花甜香的酒釀染得亮晶晶,在燈光下尤為晃眼。
“碰。”
那張唇突然開合,瞿川渾身一震,連忙重新看回牌局。
“有人分心了。”舅媽眼也不抬地道。
“困了吧。”舅舅摸著大壯的腦袋,站在舅媽身後,“小孩就是容易困。”
瞿川嘆氣,“沒有困……能不能專心看牌?”
他餘光看到陸淵澄很快速地往他這裡瞥了眼,然而看回去的時候又輪到陸淵澄出牌了,兩人沒能對上訊號。
大概是想讓他困了就先去睡。
瞿川眉頭慢慢皺起來,重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