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參加通宵趴體的那一批,終於從酒店出來坐上車子後座,扔掉手中手包。
司機在前座低聲詢問是否回明璟公館。
司念答了聲“嗯”,拿出手機,本想刷刷社交軟體放鬆一下,結果一開啟朋友圈,看到高心雨於十分鐘前釋出的一條今晚紙醉金迷九宮格生日朋友圈,配文:
“我不需要很多錢,我只想要很多愛。”
司念原本正上揚的唇角就此僵住。
短暫的好心情又在此刻終止。
司機平穩開著車。
夜間的城市主幹道道路暢通,一盞盞路燈勻速後移,一輪明月高懸天空,交廣新聞提示廣大市民今晚有半年來最大的滿月。
司念握著手機,背靠椅背,並沒有看車窗外的月亮。
她不喜歡參加這圈子裡小姐妹們的宴會,也不喜歡在社交場合曲意逢迎,頂著“陸紓硯女友”的身份幾個小時應承下來整個人從裡到外的疲乏,好不容易結束本來想在車上休息一下,結果一閉眼,高心雨那條“我不需要很多錢我只想要很多愛”的朋友圈,卻又跟下了毒似的在她腦海中盤旋。
氣的人心煩口燥胸口鬱結,心裡不知道翻了多少個白眼罵了多少句髒話,恨不得揪住高心雨寶貝的像命根子的頭髮既然你不需要很多錢那你把錢給我好了,我不需要很多愛只需要很多錢,然後又幹脆重新坐直身子,焦躁又漫無目的地戳著手機,最終視線不得不落到角落裡一個每天仍兢兢業業更新的,一個名為“days
matter”的線上日記軟體。
點開app,日記中只有一個計時項——
“等陸紓硯分手費的第n天”。
司念靜靜注視這個欄目,還記得當時自己剛創下這本線上日記時激動的心情。
那時陸紓硯剛正式跟她確定戀愛關係,而圈子裡小道訊息都知道,陸家少爺在國外換女友如換衣服,雖然濫情,但每一個女友分手時都能得到一筆數目不小的分手費,據說上一任女友跟他交往不到三個月,分手時拿到的支票八位數。
八位數,對於有的人來說或許只是隨便一天就能花掉的數字,但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可能是終其一生都賺不到的龐大金額。
她終於也成了可以跟在少爺身邊幾個月然後拿著支票滾蛋的終極幸運兒。
那時的司念做夢都快笑醒,每天盡職盡責當著少爺聽話又乖巧的小女友,懷揣著對於分手費美好的渴望與憧憬以為過不了多久就會結束,結果眼睜睜看著計時軟體的天數從一變成十,從十變成百,最後越滾越大,一直到現在——
1712。
日記顯示,今天是您等陸紓硯分手費的第1712天。
司念一動不動,面對這個已經龐大到幾乎開始讓人絕望的數字。
如果說第一天是宛如抽中彩票的狂喜,第180天是等待一張註定屬於她彩票兌獎的鎮定,第365天是由於兌獎時間偏長略微焦躁過後的自洽平靜,第730天是黑暗中鼓勵自己一定能熬過去的頑強不放棄,那麼第1712天……
夜間通暢的馬路,前排原本正安靜開著車的勞斯萊斯司機突然聽到後座“砰砰”兩聲。
他立馬從後視鏡看回去,看到自家老闆的女友此時正姿勢不怎麼優雅地坐在後座,胸口似乎氣哼哼起伏,一縷頭髮凌亂粘在白皙的臉頰,又被她煩躁別到耳後。
司念指骨還有剛爆捶過座椅的鈍痛。
她察覺到前座司機似乎在看她,於是整理姿勢重新坐好,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剛才只是幻覺。
兩人目光在後視鏡裡短暫交匯,司機對上司念鎮定的眼神,趕緊收回目光,接著開車。
司念知道司機這會兒心裡估計在想什麼。
大概在想她怎麼最近這些日子越來越暴躁,明明每次跟陸紓硯在一起時都安分體貼小鳥依人的,怎麼到了她一個人乘車出行時,就總是做出一些令人費解的稀奇古怪的行為。
就好像精神狀態越來越不正常了一樣。
可她現如今的精神狀態確實無法正常。
司念無力臥在座椅上,覺得如果說分手費是報酬的話,那麼從她圖錢偽裝接近陸紓硯並且成功拿下之後,女朋友這個身份,對她來說就好像上班。
原以為只是打個短工很快就可以結束領錢走人,結果人入職了,工期卻莫名其妙變越拉越長,最後一天一天變得遙遙無期。
下不了班。
成天下不了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