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裡還有他對可親可敬的奶奶。說陌生是因為他已經十幾年沒回去過了,離開那裡時,自己還是個十歲男孩,現在他都快大學畢業了,如果還在上學的話。
農民總是會充分利用大自然的饋贈。開荒種地,砍柴燒火,山上的石頭也被他們運用到了農業生產和家庭生活的方方面面。
“趙家坡”,一個“坡”字生動形象的描述了這裡的地形。一坡到頂,就山腳下有幾個水田。先民們為了改善生存條件,硬是把山坡上的一些土地用石頭改造成了水田。他們把大小不一的石頭碼起來,做成跟坡地頂部齊平的石頭牆。這些石頭牆高矮不一,從幾十公分到幾米的都有,遍佈了整個趙家坡的角角落落。趙路家的所有水田都有這種石頭牆。做房子的時候,人們也是先運來一些長條石頭鋪在地基上,再在石頭上用土磚築牆。趙路老家就是這種做在石頭基礎上的土磚房子。他就是在這種房子裡出生,在這種房子里長大的。人們還用石頭做成磨子、腳盆、豬槽等等。
趙路家除了有這些石頭製成的器具外,還有一個全部用石頭砌成的豬圈。砌這豬圈的時候他們一家人都還在老家。豬圈是父親主持修建的。年輕時的父親在農村是個多面手。他拜過鐵匠為師,跟過石匠學藝,耕田種地更是樣樣精通,修房造屋也是略知一二。建一個石頭豬圈,對父親來說自然不是難事。
建石頭豬圈,首先要取材。石材是從山腳下一個叫“亂石筶”的地方運回來的。從“亂石筶”到他們家全是上坡路。抬石頭的是四個人,兩個人抬一根槓子,一共兩根槓子。他們抬著石頭邊走邊喊著號子:“嘿呦!”“嘿呦!”“嘿呦!”“嘿呦!”他們有時候是四個人一起喊,有時候是一個一個的輪流喊。洪亮的號子聲在山間飄蕩,幾里外都能聽得見。小趙路就覺得那號子聲是世界上最好聽的音樂。看著父親他們把那一長條一長條的石頭抬到家,他就覺得大人好神奇,好有能耐,這麼重的石頭都能運到家裡來。
在這個小工地上抬石頭當然用不了老家那麼大的陣仗,因為這裡沒有大石頭。石頭都是被破開了的,兩個人抬就夠了。石頭也抬不了多遠,所以也不用喊號子,這裡的人也不會喊號子,至少他目前為止還沒見過會喊號子的人。他和那個憨厚老實的達山人老朱被安排在一起抬石頭。雖然他已經挑了好幾天混凝土,但抬石頭還是第一次。挑和抬完全是兩回事。挑東西,一個人就行了。抬東西需要兩個人的配合。他和老朱顯然就配合得不好,起步不一致,走路快慢不一致,落地也不一致。
半天下來,他的肩膀又是皮開肉綻的了。他咬牙堅持下去了,他心裡想的是自己已經成年了,身體也完全發育了,可以承受父輩他們能承受的重體力活了。
四天時間,他們就把這堵石頭牆砌好了。主家驗收完就把工錢給老朱結了。老朱給每人每天開了120塊錢的工錢,估計自己還賺了點。趙路沒有計較,他得到每天120塊錢的工錢就夠了,賺多賺少那是老朱的事。老朱接了工程,操心費神的,額外賺點也是應該的。
就這樣,趙路在趙國州、老唐、老朱三個人之間周旋。趙國州的活路是間歇性的,接到一個工地就做一陣子,做完又休息好長一段時間。老唐那裡基本是十天可以幹六七天。老朱的事是最少的,偶爾才有。有房子拆,他就去拆房子,畢竟拆房子工錢要高些。老唐如果差人,他可以去全塘路口臨時叫一個,也可以其他人多做一個人的事,多分一個人的錢。三個包工頭都沒有活幹的時候他就只有去“探密”或者上網了。他把到處閒逛稱之為“探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