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書,如今在大隊當會計。“海老師”是坡上的人對他的尊稱,沒有絲毫戲謔意味。“海老師”的老婆坡坡上的人都叫她“何瘋子”,“何瘋子”是間歇性精神病,不發作的時候跟正常人無異,發作了就背個揹簍到處跑,說話顛三倒四的,誰也不認識了,有時候還跑到別的大隊去了,“海老師”就經常發動坡上的人去找她。
從老家背後的一條小路爬上去,是一條堰溝,堰溝既作引水用,也作為道路用,還是去三隊的必經之路。小路長滿了雜草,堰溝也沒有印象中的那麼寬了,人行其中,彷彿穿行於深山老林之中。
其實在遙遠的古代,這裡本來就是深山老林。魯迅先生說:“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坡上的先民,經過祖祖輩輩的摸爬滾打,硬生生在這山林中踩出了一條條大路小路,通往各個屋場,通往田間地頭,這些路並沒有經過精心設計,但卻是順應山形地貌準確無誤到達各個目的點的最佳選擇。世事變遷,如今人們都紛紛放棄農耕生活,投奔現代都市謀求生存和發展,沒有了人類的打擾,山林又在慢慢地恢復原始狀態。
趙路都二十多個年沒走過這些路了,但對路線還記得清清楚楚。順著堰溝往前走,拐一個彎,就是一片開闊地。這山地一坡到底都被開發成了一個個梯田,分屬於好多人家的。趙路奶奶家在這裡也有一個水田。小時候每次來這裡都能看到勞作的人,有說有笑,好不熱鬧。現在除了趙路,一個人影都沒有。
順著梯田邊上的路一直往上走,走到頭再上山,就是三隊的地盤了。趙路奶奶家吃的用的水就是從三隊的山上接下去的。水管子是一根一根串聯起來的,兩根塑膠管子中間用一截竹管做接頭。有時候水管子不流水了,小趙路就跟著么爸或者二叔一路檢查上去,有時候是接頭脫落了,有時候一路的接頭都是好的,那就是源頭那裡被石頭堵住了或者管子脫離了水源。源頭那裡的水管子是用粽當濾布裹起來的,一般是不會被堵的,但有時候牛喝水的時候碰到水管子了就會出意外。山上的水,是老天爺賞賜的,再經過大自然的過濾,喝起來就是甜的,小時候沒有對比,趙路喝不出水裡的甜味,現在喝多了瓶裝水,再回到老家來喝這山上的水,就體會出甘甜了。
三隊的屋場下面,還有一塊地是趙路奶奶家的,這塊地在奶奶家都能看得見,但是走上來要走好半天,特別是挑糞,大老遠挑一擔糞上來,中間要歇好幾道氣。種這塊地,付出的代價是其他地方的好幾倍,但是在那缺吃少穿的年月,又不能放棄。
從老家那條路往右走,就是一條小河溝。這條河溝是從山上流下來,流經那一片梯田,流經趙路奶奶家旁邊,一直流到西牛河。
流到趙路奶奶家的時候,就在這裡形成了一個小水潭,小水潭還有名字,叫“水井灣”,奶奶家以前也在這裡挑過水,但挑水是走上坡路,並且河溝還會斷流,所以主要還是靠用水管子接下來的“自來水”。
經過多少年的沖刷,水流硬生生把那片整體的石頭沖洗出來一條巨大的縫隙,縫隙大得可以容一個成年人平躺進去。小時候趙路躺進去的時候還擔心身子上面懸空的石頭會垮下來,把人活埋了,但這麼多年過去了,那條縫隙還在,懸空的石頭也沒有垮下來過。
河溝裡沒有魚,但有螃蟹。小時候爺爺告訴他:小螃蟹是可以生吃的,營養特別好。爺爺還親自做了示範,他扳開石頭,抓到小螃蟹後扯下幾隻爪子,在水裡涮了涮,就放到嘴裡嚼起來。趙路也抓了只螃蟹扯下爪子嚼起來,有點腥,有點鹹,他嚼了幾口就吐了,以後再也不吃生螃蟹了。石頭越大,往往躲在下面的螃蟹也越大,但真正的老螃蟹是不會躲在石頭下面的,他們往往在石頭縫裡面。石頭縫也是被水沖刷形成的,但是沒有躺人的那麼大,往往只可以把手伸進去。手伸進去就可能碰到螃蟹的大鉗子,螃蟹就毫不客氣的把手夾住,這時候也顧不上疼了,慢慢的把手收回來,螃蟹也跟著被扯出來了。怕夾的時候就?(quě)根樹枝去咄,但用樹枝咄就不知道咄到的到底是石頭還是螃蟹,所以大多數時候還是用手去釣螃蟹。抓到的螃蟹拿回家養幾天就死了,坡坡上的人沒有吃紅燒或者清蒸大螃蟹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