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石階之上屍骨累累,想必都是那老道吃剩下的。√我自幼就跟三叔一起跑靈堂,與死人打交道,此後也有到過許多邪祟,但絕大多數都是以招邪之術奪取人體。就算是成了紅衣屍煞的王氏,又或者是巨人葬中的怪人,那也不過是憑著一股子怨煞之氣殺人害命。
我卻始終沒遇見過吃人的。
陰事向來詭譎兇險,無論遇上什麼本都不應該太過奇怪。只是這人身穿道袍,一副道門之人的打扮,卻做著如此恐怖歹毒之事,不禁讓人心中隱隱發寒。
那算命的朝著土殿深處一指,飛快地寫道:"救人!"
其實那小姑娘早就已經斷氣,又何來救人一說。那算命的隨即又飛快地寫了幾個字:"龍戰於野!"
我雖然不太通曉神算占卜之術,但畢竟跟獅子頭那胖子混了那麼久,一些基本的東西還是知道的。
"龍戰於野,其血玄黃",出自坤卦第六爻。龍為陽,此爻為陰。故指陰陽交戰,血流成河,為大凶之爻。
我也沒去理會他,微微調息幾拍,屏氣凝神。就見那兩個道人已經抬著小姑娘沿著石階上去,停在了石榻之前。那老道似乎是"唔"了一聲。那兩道人當即抬著鐵板上前幾步。
我轉頭瞧了那算命的一眼,做了個禁聲的動作,當即掩在暗處,朝著土殿深處悄然潛去。盆中火光搖曳,映得殿中鬼影重重,陰氣森森。
石階之上白骨累累。堆積滿地,潛行得一陣,就見那老道伸了一隻手掌在小姑娘身上輕輕撫摸,似乎發出了"嘖嘖"幾聲。
我瞧得頭皮發麻,心中卻越是冷靜,沿著石階貼地掠行。就在這時,只聽到"咻"的一聲響,聲音急促,倏忽就到近前。我身形微微一晃,當即避過。
是一截白森森的手指骨,擦著我的耳畔射過,打在石階之上,咔嚓碎裂。
我當即也不再隱藏,身形一起,足尖在石階上連踏數步,使一個陸地飛騰,向上疾掠。就聽又是咻咻幾聲,幾點白影迎面射來。我腳下不停,身子微微一個交錯,霎時間做了個急抖,將三枚指骨讓過,雙手分結紫薇印,就朝著那老道遙遙按下。
就見那兩個黑袍道人突地轉過身來,來的突兀之極,就像是兩尊被人牽扯著的人偶,堪堪擋在前頭,受了紫薇印一撞,砰地一聲朝後連退了數步,面色雪白,卻是毫無異樣。
也不見如何動作,就倏忽飄了起來,筆直地朝我撞了過來。
我身形不停,從二人中間掠過,手指連點,將二人封了關竅,同時在雙手一合,帶著二人直朝那老道撞去。足尖在石階上一點,立時拔地而起,已取了兩道"鎮靈符",兩道"御煞符"在手。
只聽到砰的一聲悶響,兩個黑袍道人如同兩團爛布一般被拋到了兩側。我身形直落,搶身而上。四道符籙祭出,朝著那床榻之上的老道拍去。
但甫一靠近,我心下就是一沉,狂跳數下,人在半空,猛地將四道符籙盡數化出。身子一擰,雙手連結番天印,當頭拍下,借力朝後疾退。
就見那老道坐在床榻之上,只一揮袖子,四道符籙盡滅。我落在石階之上,距他十步之遙,腳下不丁不八,踏了個禹步的起手勢,心中別別亂跳,蓄勢待發。
就在我踏足的地方,骷髏白骨散落滿地。屍腐之氣聞之令人作嘔。剛剛這一瞬間,我就已經察覺出,這老道身上陽氣鼎盛,根本不可能是什麼邪祟,這個吃人的老雜毛,居然是個活生生的人!
鎮靈符和御煞符是極靈驗的鎮煞符籙,對於陽物效用不大。只是這老雜毛隨後一揮,就讓這四道符籙同時熄滅,要麼是道行極高,要麼是對道門符籙十分熟捻。
就聽到又一聲嘆息傳來,聲音沙啞冰冷。
我微微調息幾拍,強行壓下心中波瀾。雙目一瞬不瞬地盯著眼前這老道。見他一頭乾枯的長髮猶如稻草一般,凌亂地披散下來,當中屢屢白髮,尤為刺目。鬍鬚和髮絲糾結在一起,把一張臉擋在後頭,根本看不清樣貌。
穿著的一身道袍已經陳舊得很。原本應該是黑色,如今卻已經成了灰白色,破了好幾處大洞,充滿血跡汙穢,骯髒至極。他坐在床榻之上,兩隻手掌擺在腿上。皮肉乾癟,佈滿皺紋,就像兩截老樹皮。
正轉念間,就聽又是一聲嘆息傳來,接著就聽到一個含糊的聲音自土殿之中響起。我聽得分明,這聲音來自那老雜毛,但聽來怪異之極,含混不清,猶如一隻野獸喉間發出的低吼。
那老道叫了幾聲,伸出一隻乾枯漆黑的手掌。我距離他如此之近,甚至可以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