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
圓圓指了指大門道:“平時大家來上香,走得是這個大門,往前走是一座正殿,裡頭供奉著神女像,還有兩個偏殿,裡頭沒有東西,再往後——” 說到這,圓圓的語氣停頓了一會兒,似乎陷入到痛苦當中。
見狀,裴璇璣輕輕地伸手拍了拍她的背。
圓圓深吸一口氣,繼續道:“再往後,便住著神侍們從淆水中帶回來的孩子,那裡靠近後山,他們往下挖了很大的洞,孩子們就住在裡頭,長到能看清楚樣貌了,好看地便轉手賣給城裡的勾欄,不好看但能做活的送到人牙子那兒,再剩下的,一碗水喝下後,埋在後山裡。”
這話說完,圓圓的牙齒已經在打戰,不知是因為痛苦還是仇恨,她兩隻拳頭捏得緊緊的,轉頭看向面前三位成年的天師,平靜道:“你們能毀了這座廟嗎?”
他們能毀了這座廟嗎?
與江北府整個上層勢力為敵,與江北百姓心中的信仰為敵,讓神女去到她該去的地方,讓淆水迴歸沉靜的大河。
三個人,六隻手,加上箱籠中一隻狐妖,能做到嗎?
李摯深吸一口氣,輕聲道:“竭盡所能。”
“說得好。”狐妖細細的聲音鑽入了他的耳中,她稱讚道。
三真山,神女廟。
燥熱的風吹拂在三位天師耳邊,漸漸讓他們的心也跟著躁動起來。
站在他們的角度,能依稀看見一點正殿的尖角。
若是如同圓圓所說,神女像應當被供奉在正殿中,受著江北府百姓們香火。
百姓祈求神女庇護子孫後代,保佑家族昌盛。
他們對神女的力量深信不疑,將生下來的孩子放在淆水中,讓孩子隨波逐流,去到神女的彼岸,永享幸福。
張鶴腦中百轉千回地思考著,他轉身,看向圓圓。
圓圓左臉上十分光潔,只看側臉,是個精緻的小女孩,只是她的嘴角抿得緊緊的,看著神女廟的大門不住地眨眼。
一隻驚弓之鳥。
張鶴心中不忍,但還是將疑惑問了出來:“你們這樣多從神女廟出來的孩子,只有你記得這裡嗎,為何外頭從未聽說過這些事。”
圓圓轉頭看向她,她右臉那道從眼角一直到嘴角的醜陋疤痕展現在張鶴面前。
女孩看著張鶴的眼睛,說道:“他們忘了,在神侍們的照顧下,他們每日都會忘記昨日的記憶,直到走出這裡。”
她見張鶴還想說什麼,打斷道:“我不一樣,我似乎生來便與他們不同,我能記起一點點東西,後來我拜了乾孃,能回想起來的東西更多了。”
聽了圓圓這番話,在箱籠中的寶珠忽然回憶起了女鬼憐心的記憶,對了,圓圓從小就與後宅中的孩子們不一樣,原來是因為這個。
張鶴臉上的表情也鬆弛了一些,他點點頭,沉聲道:“若是你與旁人一樣,早死了。”
說罷,他低頭沉思起來。
在方才李摯出聲說竭盡所能後,張鶴立即給了他一個眼刀,他們三人在城中已經商議好,上山後一切都聽張天師的,張鶴不點頭,誰也不許擅自動作。
見他此時沉默不語,李摯與裴璇璣對視了一眼。
裴璇璣正想開口勸說,張鶴忽然抬頭,又與圓圓說道:“神女廟中,有多少位神侍?”
圓圓飛快地答道:“我有記憶時,是一位住持,還有十餘位神侍,我們很少見到住持,大部分時間都是神侍們負責照顧孩子。”
“他們住在哪兒?”
“住持住在正殿後一處小院中,神侍們住在後院中,跟孩子們住在一處。”
“既然你不普通,又從妖怪身上學了許多東西,那你一定能瞧出來,我問你,廟中諸位神侍是凡人嗎?”
張鶴問完這句話,目不轉睛地看著圓圓。
圓圓猶豫了一會兒,不確定道:“神侍們應當是凡人,他們親自照顧孩子很辛苦,因此孩子們稍有不順意便要動手打罵,我想若他們身上有修為,也不至於親力親為。”
“你不確定住持究竟是什麼。”李摯小聲插嘴道。
圓圓咬了咬唇,緩緩搖了搖頭,誠實道:“我沒見過他幾次,他總是披著斗篷,帶著兜帽,連他長什麼樣子,我都不知道。”
圓圓說完,瞪大了眼睛看著張鶴,等待著他的審判。
張鶴看著圓圓的眼睛,圓圓與他對視。
自詡沉穩的張天師,慢吞吞道:“你說的是真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