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很好,養育之恩讓他將這些話死死地摁在肚子裡,又問:“紅杏怎麼樣?”
韓素君長嘆一聲:“流產了。她身體狀況不太好,你們以後要孩子的可能性很小。”
周鵬飛毫不在意地說:“沒有就沒有吧,我可不想我兒子像我一樣活得像個窩囊廢。”
周鵬飛大學畢業後分配到了宣傳部辦公室。其他同事忙得昏天黑地的,卻沒人給他佈置具體任務,於是他每天的工作便是喝喝開水,翻翻報紙,閒得長毛。
於是自己給自己起了個外號——周窩囊。
韓素君的心被愧疚勒得生疼。當初的事情像團亂麻,她除了服從丈夫別無選擇。
……
時間之輪子轉動的很慢,慢到從一顆心走到另一顆心一輩子都難以抵達;時間之輪又轉的很快,快到三年光陰僅是彈指一揮間。
在快與慢的矛盾衝突中,時間之舟慢慢地駛近了兩千年的港灣。
青花陶瓷廠在改制的傳言中貧窮又安穩地度過了三年。
兩年前,顧主任帶著葛春妮等人參觀了廣東幾家陶瓷廠後,對人家用計算機搞設計大為讚歎——可以從平面造型和立體造型兩方面入手,在貼花、彩繪、浮雕等方面,改變了傳統陶瓷基於單個物體部件進行的單獨繪製,實現了從繪製到實體等一系列環節的具象呈現。
顧主任對電腦的先進性歎為觀止,回來後開始往老買辦公室跑,請求給他們買臺電腦。
廠裡捉襟見肘的,老買當然不會答應。於是廠長辦公室門口就多了尊門神:廠長沒上班門神就報到了,廠長下班了,門神還在值守。
那些想找老買談點不想為眾人所知的事情的人,都被這尊碳水化合物的監控器攔住了,以至於老買抽屜裡的煙都沒人了也沒人來送。老買怒不可遏地將顧主任喊進去,忍著牙疼答應花一萬多買臺486。
顧主任拿著令箭開開心心地走了,老買在改制前的黑暗中繼續苟延殘喘地過安穩日子。
葛氏印刷廠的鐳射照排中心配有電腦,葛春妮成為全陶瓷廠唯一一個摸過電腦的人,因此學習電腦操作非她莫屬。
設計部在大辦公室裡闢出來一角建機房,裝了臺空調,供葛春妮和那臺寶貝專門享用。
這待遇比廠長的還高,老買的辦公室也不過裝了個吊扇,外加一臺落地式風扇……一時間,陶瓷廠砸向葛春妮的白眼珠子比黑眼珠多。
春妮只在鐳射照排中心的電腦上玩過幾次撲克,對那個長得方頭方腦的傢伙一無所知。她像一隻用肺呼吸的動物,被硬生生地扔進了海里,不得不以最快的速度學會游泳。
她除了在刺眼的藍色螢幕上輸入dos作業系統命令——“c:、>md
fox(在當前驅動器c盤下建立子目錄fox)”等應用程式外,還得同五筆輸入法做鬥爭,下班後常將一張鍵盤紙帶回家練習打字,卡帶的時候便讓周小周幫忙看下字根表,給予一定的提示。
“王旁青頭戔五一,土士二幹十寸雨……”於是周家院子的西廂房裡經常傳出來這些奇怪的背誦聲。
韓素君以為小兩口在用一些她聽不懂的暗語吵架,趴在窗外聽了一會兒,覺得不像是,敲開門問他們在幹嘛……得知春妮在刻苦學習電腦後,狠狠地表揚了一番。
閻紅杏流產後,韓素君對她的態度就變成了燒到50度的溫水,對葛春妮卻一直是一百度的沸騰,令閻紅杏嫉妒得發瘋。
東廂房和西廂房相距不過十來米,聽婆婆又在表揚葛春妮,閻紅杏忍無可忍地拉開窗戶吼:“有完沒完?在廠裡顯擺顯擺也就算了,回來家還這樣,嚴重干擾了我們的生孩子計劃,我生不出來兒子來全怪你們!”
韓素君從西廂房裡走了出來,慢悠悠地說:“紅杏啊,火大傷身哦。你婚前身體就不好,不太容易著胎,要好好調養才行。”
閻紅杏便偃旗息鼓了,恨恨地關上了窗戶,盤算著怎麼樣扳回來一局。
人對未知的事情總是充滿了緊張不安。
隨著千禧年的臨近,全世界的人們的神經也隨之繃緊了。從1999年年初開始,電視機、收音機、報紙等所有媒體都競相報道著一個令人恐懼的訊息——跨越2000年的最後一刻,會爆發千年蟲,也叫千禧蟲。
千禧蟲據說和電腦有關,具體是什麼,大家誰也沒有見過,都是第一次聽說……在人們的腦海中,千禧蟲沒有具象,是模糊的,想象中應該和一隻生長了千年的大毒蟲類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