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的深深牢籠中,以未亡人的身份,接受禮敬和尊崇。她是那高高供起來的牌位,神像,她再不能發自真心地微笑,再沒有歡樂的資格。她不能享受陽光,她不能感受春天,她不能再擁有活生生的靈魂。天地蒼茫,這個在大趙國最受尊崇的女子,除了手中緊緊抓住的愛子,除了小心呵護的亡夫僅餘的血脈,她不再擁有任何東西。
第九十一章長大
參拜完畢,動身離去。盧公廟前前後後又是一陣忙I男人不敢到前頭去衝撞了盧夫人車駕,卻還是整齊列隊,只等著盧夫人一上車,放下車簾,他們就立刻趕出去,排出最好的送行隊伍,以最謙恭的姿態,表示他們的敬意。裡裡外外的人們忙碌著,叫喊著,雖然盧夫人不會看他們,也個個把衣冠整了又整,唯恐有失儀之處。大家忙忙碌碌,小聲地彼此叮嚀著種種禮節規矩,沒有人注意剛才還被打得在地上起不來的那個瘋叫花。盧東籬靜靜得聽著裡裡外外的一片喧然。如今的他,口不能言,目難視物,也就只剩下耳朵,還算能正常聽到動靜了。這樣的熱鬧榮耀中,他的妻兒,正一步步離他遠去,咫尺之遙,一牆之隔,他叫不出,追不能,認不得。多年離別,多年煎熬,他的妻子,到底憔悴清減了多少。多少年從未盡過父親的責任,他的孩子如今長成什麼模樣?他死死咬住牙關,握緊雙拳,卻剋制不住全身的顫抖由輕微而漸劇烈。四周列隊的人已迅速向外奔去,想來婉貞已然出了廟門上了車駕。很快就要離開了吧。去到他再也聽不到的地方,去到他再也夠不著的方向,去到他連影子都無法模糊看一眼地所在。少年時的竹馬青梅。總角相交,成親後的燈前燭下,溫存相待,那些守候,那些等待,那永遠都在微笑著的容顏。婉貞,婉貞,他的妻子。就這樣離他而去。不及見一面,不能喚一聲,就這樣無知無覺地永遠離去。這一生,他負得最多的人是誰?是勁節,還是婉貞?那個自嫁給他,就從沒有享過一日尊榮。卻總是在無盡無止等待他的女子,那個縱然他將她拋在腦後,她卻只會抱以微笑,永遠在後方靜靜等待的女子。現在,他留給她地只是永遠不能擺脫的噩夢和重負,做為盧東籬的妻子,做為已在民間被傳成神,說成聖的盧東籬的遺孀,她將揹負怎樣的重擔,她將承受怎樣地束縛。可是。他卻半點也幫不得,助不了。他若出現。只會讓包括婉貞在內的許多人,陷進更加深重且莫測的苦難之中。所以。他只得在這裡,咬牙咬到嘴裡都是鮮血,把拳頭握得骨頭都開始咯咯響,苦苦忍耐著,不要動,不要做任何不該做的行動。用理智無數次殘忍地提醒自己,這才能勉勉強強地站起來,跌跌撞撞地重回柴房去。這次不用別人來鎖他。他自己用力關緊大門,把自己鎖進了一片黑暗中廟裡的一干人等。恭敬地送走了蘇婉貞一行人,大家的心境仍然處在興奮狀態中,想到這次居然親自接待了盧夫人,這簡直是可以誇耀一生的事。大家交口地稱讚起盧夫人來了。“果然是盧元帥的妻子呢,多麼樸素啊。”“多麼溫柔良善啊,有叫花子胡鬧,都不生氣,真個觀世音菩薩降世。”“那位護從的大人為人也很好啊,還給那叫花子銀子呢。““什麼護從大人,盧夫人叫他東覺呢,分明是應天知府盧大人,盧元帥的族弟啊。”“什麼,啊,那,那盧大人可憐那個叫花子,還說晚些時候派人來接他去安置呢。”“那你還待站著做什麼,快去把那叫花弄出來,好好打整一下,讓他吃飽喝足了,別叫盧大人派來地手下,看咱們沒有仁厚良善之心。”大家哄哄然應得一聲,便又趕緊忙去了。剛才被他們拳打腳踢的人,現在立時又得到了極好地招待。這一次,盧東籬沒有一絲抗拒,洗澡,換新衣服,梳頭,清理鬍子,他都很溫順地任憑這些人擺弄,且極合作地,盡力把自己收拾得能見人。他知道,晚上來的一定會是盧東覺自己,而他,也實在不忍讓這個小弟,看到自己落魄地樣子,平白又惹一場傷心難過。洗漱完畢之後,他又得了一些熱騰騰的飯菜,吃過之後,人確實也精神了許多,蒼白了很久很久的面容,也漸漸有了些血色。廟裡的人為了給盧大人好印象,自是不會再讓他住在柴房,而是給了他一間單獨的清淨房間。盧東籬一直安靜地等待著,直到夜色深深,明月中天,一名黑衣深笠的男子,敲開了盧公廟的大門,口稱奉盧大人之命前來。本來夜色就濃,燭光飄搖,那人穿黑衣,戴深笠,一直低著頭,自是沒有人看清他的容顏。廟中主持不敢怠慢,親自迎接他,本想讓人喚那叫花來,他卻說奉了大人命,要單獨問話,主持便差人把他領去了盧東籬房間裡。此人關上了房門,又小心地把窗推開一條縫,四下望望,確認沒有人守在外頭偷聽,這才回頭面對盧東籬,一手掀開了斗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