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臉上罩了一個冰冷的面具,而聲音平靜得不見絲毫起伏:“公公,賀大人,蒙將軍,請先行一步。奉旨行刑,乃國之大禮,下官不敢以平日常服行之。請容我略慢一步,更換正式官服再往。”這話說得倒也是有禮的,一般來說,官員們在辦公時間之外,是很少穿正式的官服的,就是平時起居,或待客,也多是常服。但殺頭是國家刑法的大事,哪一次監斬官辦事,敢不穿全套官服呢。因此賀卓與何銘也就沒有多說,點點頭,便一同往校場而去。蒙天成雖對他這個時候還有心情換衣服感到有些奇怪,卻也沒有想太多,無論如何,事已至此,盧東籬也變不出什麼別的花樣來。他也只得緊跟著離開了,只是行到門口,回身望望盧東籬,張張嘴,想要安慰幾句,到底覺得,此時的言語,無論是真心還是假意,都是無力且可笑的,到最後,只得長嘆一聲罷了。這一聲嘆息,倒真正出自於真誠。他清楚地看到了盧東籬的苦痛,盧東籬的掙扎,也分分明明地知道,盧東籬對國家的忠誠。若非忠誠,若非時時刻刻顧全著國家,他手裡明明有著三萬精兵,又何至於害怕自己的二萬五千人。即使對一個不斷壓迫傷害自己的國家,依然守衛到底,依然不肯放棄。可是,他愛國,國卻並不愛他。他犧牲一切甚至自己最好的朋友來守護這一切,這個國家的上位者們,卻清醒地知道他的忠誠,而冷酷地利用這種忠誠,逼迫他去做最可怕的事。蒙天成知道臣不可議君非,但在這一刻,真的對瑞王有了極大的不滿。王爺,你為什麼,一定要這麼做?為了奪取軍權,為了拉攏九王,有的人必須犧牲,但為什麼不能給英雄起碼的尊重,不能給忠良微薄的尊嚴,為什麼不能讓他們痛快地,不受折磨的死去?他搖搖頭,沉默地離去了。盧東籬依舊一動不動站在那裡,廳裡僅餘的幾個親兵,也漠然地呆立著。沒有人正視他們的主帥,沒有人說一個字,或動彈一下。直到那彷彿水滴落地的聲音引得一名親兵去尋找,目光在盧東籬腳下一凝,驚叫:“元帥,你受傷了。”其他幾人也同時看到盧東籬雙手下方的血滴,大家一齊衝過去,不由分說地就捋開他的袖子,硬抬起他的手。盧東籬的雙手十指,已經死死抓進自己的血肉之中,淋漓的鮮血,撕裂的皮肉,無不觸目驚心。親兵驚叫著拼力想要扳開他的手指,卻只覺他抓得那麼緊,那麼緊。緊得兩三個人用力,竟也扳之不動。不知是誰忽得痛哭失聲:“元帥,你別這樣……”不知是誰撲痛一聲,跪倒地上:“元帥,求求你了……”不知是誰撕心裂肺地喊一聲:“元帥,都是我們不好,明明你是最難受的一個,我們還都怪你,可是元帥,你要難受,你打我們,罵我們,你吼一聲,叫一聲啊,你別這樣……“盧東籬的目光依舊呆呆望著前方,身邊的哭叫,他其實聽得不是很清,也不知道大家在說什麼,只是雙手十指,慢慢地鬆開了。親兵們顫抖地著託著他的手,看著兩手掌心血肉模糊,已經完全給抓得稀爛。男人的指甲本來即短且鈍,要多大的力量,可以把自己的手掌,抓得皮破肉爛到這種地步?親兵們手忙腳亂地要給他上藥包紮,盧東籬微微一掙,抬起雙手:“不用麻煩了,快些幫我更衣,我不能……”他抬眼,望向廳外,眼神木然,語聲木然:“我不能讓輕節一直等著我。”
第八十章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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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鋪就的大校場出奇地廣闊,四周漸漸聚集了將近但乍然望去,依舊給人一種極其空茫冷寂的感覺。自從接了聖旨之後,盧東籬第一時間就把定遠關軍士的日常差事加了兩三倍,增多巡營時間,加崗,加哨,諸多改動之後,大部份士兵的時間都被填得非常滿,一天下來,除了吃飯睡覺,基本上找不出什麼空閒時間。而極為嚴苛的軍令更嚴禁任何士兵,在未得命令的情況下,放下手頭的工作。這也是防止士兵們因不平而聚眾相抗,甚而引起動亂的的手段。而蒙天成也讓自己的二萬五千人馬,幫助監管防範,但又要求手下,對定遠關士兵儘量容忍,就算被挑釁,被責難,也不可發作。因為雙方的努力,雖然下層軍士們一直小衝突不斷,到底還是沒釀成什麼大事件。這種安排,也讓風勁節被押往校場待斬的訊息不能在第一時間通傳全城。士兵們大部份各有職司,分得極散,而且只要手頭上還有差事沒完,就不得擅走一步,因此很多人不能及時得到訊息,而就算是知道的,也不一定能趕得來。三萬人的數字畢竟太過龐大了。而士兵們都是鐵血殺戮中走過來的戰士,人人都有一腔熱血。就算冷靜細思其中得失。或許會退縮,會猶豫,會遲疑,但人畢竟還是血肉之軀,血肉之心,若是眼睜睜看著慘劇發生,終還會有意氣,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