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商議,王綰三人立即分頭忙碌去了。嬴政卻教書吏從典籍房找來蘄年宮形制圖,埋頭揣摩起來。暮色降臨之時,蔡澤醒來。兩人一起用了晚湯,嬴政便堅執將蔡澤送回了大臣庭院,叮囑內侍不許蔡澤夜來理事,這才又回到書房翻起了書吏送來的蘄年宮舊典。四更之時趙高匆匆回來,稟報說已經探察清楚,大鄭宮沒有給蘄年宮安置人手,大鄭宮的內侍侍女大都不在宮內,說是隨嫪毐狩獵去了。嬴政覺得稍許寬慰,這才進了寢室。
三日過去,嫪毐未來蘄年宮,卻派黑肥老吏送來一書,說祭祀之物尚未備好,祭天台尚未竣工,冠禮還須稍待時日,吾兒在蘄年宮歇息等候便是。嬴政笑問:“假父說來飲酒,何日得行呵?”黑肥老吏竟氣昂昂道:“假父日理萬機,該來自會來也!”嬴政依舊笑著:“假父既忙國事,嬴政理當前往拜謁撫慰。”黑肥老吏連連揮手搖頭:“不不不,假父長信侯說了,萬事齊備,自會來蘄年宮見王!”“啊——好也!”嬴政長長打了個哈欠,抹著鼻涕慵懶地笑著,“咸陽忒悶,我正要出來逍遙一番呢!給假父說,莫勞神費力,慢來,左右只是個加冠,飛不了,急甚來?”黑肥老吏嘿嘿直笑:“是是是也,急甚來?左右不是殺人,怕甚來?”一邊笑一邊搖著肥大的身軀徑自去了。
“一班殺才!”嬴政狠狠罵了一句。
倏忽到了三月初,冠禮大典泥牛入海,嫪毐對蘄年宮置之不理,咸陽群臣竟然也沒有動靜,一個月前的聲勢竟如同荒誕的夢幻。惟一讓嬴政沉得住氣的是,留守咸陽的呂不韋每日派來一飛騎特使向嬴政稟報政事處置並帶來重要公文。每次稟報完畢,特使總有一句話:“文信侯有言:咸陽如常,王但專行冠禮是也。”卻從不提及冠禮延遲及相關事宜。嬴政明白,這是仲父在告訴他:咸陽無後患,他只須全力應對嫪毐。嬴政也想得清楚:冠禮大典是朝臣公請而太后假父特詔的大事,嫪毐不可能不了了之;目下出現如此為法度所不容的“臣慢君”僵局,意味著嫪毐已經不怕與他這個秦王翻臉對峙,最大的可能便是嫪毐的圖謀還沒有就緒,便有意冷落他,公然貶損他這個秦王的尊嚴;以尋常目光看去,謀劃未就便公然做此僵局,顯然愚蠢之極,無異於公然向朝野昭示野心;然則,對嫪毐不可以以常理忖度,別人不敢為他偏敢為——老子便是這般!秦國能如何?秦王又能如何?嬴政自然明白,只要耗到時候,嫪毐終究是要露出真面目的,與其僵持時日給嫪毐以時日從容謀劃,何如打破僵局教他手忙腳亂?可是,如何打破這個僵局呢?蔡澤只天天大罵老鳥,分明是無可奈何。王綰日夜督察秘密制箭,顯然顧不得靜心思慮。嬴政獨自思謀,一時竟無妥善之法。
眨眼間清明已過,遍地新綠。這日呂不韋飛騎特使又到,帶來的是一個出人意料的訊息:呂不韋領在都大臣上書太后,力請太后敦促長信侯在四月行秦王加冠大禮;若諸物籌劃艱難,丞相府當即徵發並派員襄助。
“仲父此舉,正當其時也!”嬴政捧著上書副本長吁一聲,再看一遍,驀然發現大臣具名中多了一個很生疏的封君,不禁驚訝問,“昌文君卻是何人?”特使回道:“昌文君便是駟車庶長嬴賁。”“老庶長几時封君了?”嬴政更是驚訝。特使感喟一嘆,便對年輕的秦王說起了老庶長封君之事。
原來,莊襄王彌留之時對呂不韋留下了一道密詔,叮囑:“我子政少年即位,及加冠親政尚遠。冠禮之年若有艱難,當開此詔。”二月中旬,呂不韋得知嫪毐延誤冠禮,更接秦川十餘名縣令密報,說太后密詔調縣卒赴雍,無由拒絕。呂不韋頓覺此事大為棘手,驀然想起這道遺詔,當即開啟莊襄王遺詔,詔書只有一句話:“拜駟車庶長賁為君爵,起王族密兵可也。”呂不韋不禁驚喜感嘆:“先王之明也!天意使然也!”立即會同老長史桓礫趕赴老庶長府邸宣示了詔書。老桓礫徵詢老庶長爵號,老庶長呵呵笑道:“老夫老行伍,只做事,給個甚號算甚號!”老桓礫詭秘一笑道:“目下需示形於外,便定‘昌文’如何?”老庶長哈哈大笑:“隨文信侯一個‘文’字,好!文信長信,只不隨那個臭‘信’字便結!”呂不韋與老桓礫一陣大笑,當日便將昌文君一應印信、隨吏定好,敦促老庶長立馬拿出應對之策。老庶長思忖道:“一月之內,老夫密調五千輕兵入關中。三千歸老夫,屆時剿那假閹貨咸陽、太原、山陽三處老巢!兩千給文信侯,解雍城之危!如何?”老桓礫大是疑惑:“嫪毐可調數萬人馬,你五千輕兵有忒大威力?”呂不韋也是大有憂色。老庶長不禁哈哈大笑:“兩位放心也!王族密兵何物?輕兵也!輕兵何物?嬴族敢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