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遵命前往蘄年宮;不勞假父奔波,三日之後,嬴政自當前往大鄭宮拜謁假父母后。”也不等老吏答話便轉身一揮手,“起駕!蘄年宮!”車馬儀仗便隆隆下了雍城官道向東北去了。
午後時分,秦王嬴政進入了古老的蘄年宮。
突然沒有了預定的諸多盛大禮儀,蘄年宮便顯得空落落的。依照約定,蘄年宮的內侍侍女與僕役皆由咸陽王城事先派來,不勞動雍城人力。如此宮中便沒有了大鄭宮的人,裡裡外雖然清幽,嬴政卻塌實了許多。藉著蔡澤與內侍總管分派人馬食宿,嬴政便帶著趙高將蘄年宮裡外巡視了一遍。
蘄年宮是一座城堡式宮殿,形制厚重與章臺相近,卻比章臺房屋多了許多。章臺因避暑而建,可謂季節性行宮。而蘄年宮卻是因戰事而建,一旦有戰,或國君或儲君,總有一班能繼續立國存祀的君臣人馬進駐蘄年宮,既與雍城遙相策應,又能獨立行動。由於與都城近在咫尺,又是冬暖夏涼清幽舒適,尋常無戰,當年的秦國國君便多居蘄年宮處置國務。蘄年宮佔地近千畝,庭院二十餘座,房屋樓閣石亭高臺六百餘間,暗渠引入雍水而成大池,蜿蜒丘陵庭院之間,林木蔥蘢花草茂盛,比章臺的森森松林顯然多了幾分和諧氣息。與宮內景觀不同,蘄年宮的城牆城門與所有通道,全然以戰事規制建造。城牆高三丈六尺,外層全部用長六尺寬三尺高一尺的大石條壘砌,裡層夯土牆兩丈六尺寬,城內一面再用大磚砌起;城牆只開東西南三座城門,每門只一個城洞;城門箭樓全部石砌,看來灰濛濛無甚氣勢,卻經得起任何重量的石礟弩箭的猛攻,堅固如要塞一般。若遇激戰,宮內可駐紮數萬人馬,只要糧草不斷,要攻破這座宮城大約比登天還難。
“小高子,請綱成君到書房議事。”
看得一遍,嬴政心頭已經亮堂,匆匆回到了那座歷代國君專用的大庭院。片刻間蔡澤來到,先稟報了人馬安置情形:所有儀仗騎士全部駐紮宮外,所有隨行大臣分住秦王周圍三座庭院,內侍侍女僕役原居所不動。嬴政便問蔡澤對蘄年宮是否熟悉?蔡澤說第一次來雍,還未及走得一趟。嬴政便拉過一張羊皮紙邊畫邊說,將蘄年宮內外情形說了一遍,末了叩著書案道:“蘄年宮有得文章做,綱成君以為如何?”蔡澤笑道:“君上有主意便說,左右得防著那……老殺才!”蔡澤的“老鳥”兩字已衝到嘴邊卻硬生生打住,竟結巴得狠狠咳嗽了兩聲才換了個正罵。嬴政卻是一笑:“該罵甚罵甚。各人是各人。”蔡澤不禁呷呷大笑:“我王明鑑也!各人是各人,說得好,大義在前!”嬴政叩著書案道:“我意,要連夜做三件事:一則,儀仗騎士全部駐紮宮內,與精壯內侍混編成三隊,各守一門;二則,清查宮內府庫與城牆箭樓,看有得幾多存留兵器,可用者一律搬到該當位置;三則,北面城牆外山頭,當有一支秘密斥候駐紮,隨時監視幾道山谷情勢,並約定緊急報警之法。目下,我只想到這三件事,綱成君以為可否?”
“噫!老臣倒是未曾想到也!”蔡澤毫不掩飾地驚訝讚歎,“老臣原本謀劃,這蘄年宮至多住得三五日,便要入雍預備冠禮。今日一見那隻老鳥如此做大,直覺冠禮要徜徉時日,只想如何據理斡旋,全然沒想到萬一……”蔡澤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我王明斷!老臣即刻部署,也學學將軍運籌!”說罷霍然起身搖著鴨步赳赳去了。嬴政思忖片刻,又喚來趙高一陣低聲叮囑,趙高連連點頭便匆匆去了。
次日清晨,蔡澤揉著疲憊發紅的老眼來了,未及說話便軟倒在地氈上大起鼾聲。嬴政立即抱起蔡澤放到了書房裡間自己的臥榻上,教一名小侍女專一守侯在側,出來對同來的王綰、儀仗將軍及內侍總管道:“綱成君年事已高,日後此等實務由王綰總領,你兩人襄助。”三人領命,當即稟報了夜來清查府庫結果:蘄年宮庫藏兵器三萬餘件,大都是舊時銅劍且多有鏽蝕;弓箭只有膂力弓,沒有機發弩弓,箭簇不少,箭桿卻大都黴爛;大型防守器械只有三輛塞門刀車,急切間很難修復;糧草庫存倒是不少,目下千餘人馬可支撐得兩個月左右。嬴政聽罷道:“塞門刀車不去管它了。最要緊是弓箭。若能趕製得幾萬支箭桿再裝上箭簇,便可應急。”內侍總管道:“從咸陽王城運得幾十車來,便說是冠禮賞賜用物。”嬴政揶揄道:“能從咸陽運送,何有今日?目下之要,便是不著痕跡不動聲色,一切都在蘄年宮內完事!”王綰思忖道:“蘄年宮庫藏尚有不少原木,以起炊燒柴之名拉出鋸開,內侍僕役人人動手削制,大約也趕得一兩萬支箭出來。”嬴政讚許點頭:“好!只要不出大動靜便是。一切外事有我與綱成君周旋,你等只緊辦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