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何能擅離河西也!”蒙武一番沉吟,依舊是謙和地笑道:“依小侄之見,陡發如此大事,很可能有王命隨後召君伯還都。君伯還是準備起程為好。”嬴柱正在沮喪地搖手搖頭,便聽帳外馬蹄聲疾!隨之便是太子衛士分外響亮的報號聲:“王命特使到——”
王命簡單得只有一句話:“太子著即還都,原事交前將軍蒙武。”嬴柱來不及讚賞蒙武,便坐著那輛因他病體不能長途馳馬而特製的輕便轀涼車兼程南下了。三日馳驅,到得咸陽正是午後。按照受命被召的法度,嬴柱沒有先回太子府歇息,而是先徑直奔王宮覲見。意料不到的是,老父王並沒有召見他,只有老長史桓礫出來傳了一句口詔:著嬴柱到廷尉府會事。便讓他回府歇息。
頭緒不明又受冷遇,嬴柱更不敢大意,當即出宮轉車趕到了廷尉府。廷尉府坐落在商君大道的中段,毗鄰當年的商君府。府邸不算高大雄闊,門前更非車水馬龍,卻有著一種簡樸靜穆的威嚴。嬴柱吩咐轀涼車停在車馬場,自己便徒步進了府邸徑直來到書房等候老廷尉。這老廷尉有個咸陽官吏人人皆知的口碑,“冷麵惟一堂”。“冷麵”是說他從來不苟言笑。“惟一堂”則說他整日只在廳堂處置公務,從來沒有人在書房見過他。嬴柱覺得兩夫人事實在難堪,不想在廳堂與老廷尉見面,便選擇了在書房等候,寧可老廷尉下堂後再會事。一個粗手大腳的女僕煮好了釅茶便匆匆去了。嬴柱一盞茶尚未啜畢,女僕又匆匆回來,說老廷尉請他到廳堂會事。嬴柱搖搖頭一聲嘆息,站起來便去了前院廳堂。
老廷尉正在與一班部屬議事,見太子風塵僕僕入廳,禮見之後便散了會議與太子單獨會事。既入公堂,嬴柱便只有依著法度辦事,入坐案前說得一句:“嬴柱奉詔前來會事,只聽老廷尉知會事宜。”便默然靜待。老廷尉也沒有任何寒暄,重重咳嗽一聲道:“本廷尉奉命知會安國君:公子異人得密詔立嫡,而密情無端洩露趙國,非但致公子於危境,且使秦國對趙邦交大陷不利;本廷尉奉詔立案徹查,得人舉發:華陽夫人華月夫人指使族弟羋亓,以私家密使入趙,擅自動用黑冰臺並聯絡呂不韋,之後久居邯鄲鋪排淫糜,被趙國拘拿而供出國情隱秘;本廷尉依法拘拿兩夫人下獄,目下正在訊問之中,供詞恕不奉告。”老廷尉字正腔圓卻平板得如同唸誦判詞一般,而後又是一聲重重咳嗽,“今請與安國君會事,質詢一則:安國君可曾對任一夫人提起過公子立嫡事宜?若未提起,安國君以為兩夫人如何得知密詔立嫡事?”
默然片刻,嬴柱字斟句酌道:“廷尉依法查案,本君自當據實陳述。然嬴柱兼程歸來,不勝車馬顛簸,心下已是混沌不堪。請容一夜歇息,神志清明而後回覆質詢。”
“可也。”老廷尉站起身來,“以明日日落為期,本廷尉等候回覆。”說罷一拱手便將嬴柱送出了廳堂,始終沒有一句私話。
回到府邸已是掌燈時分,嬴柱顧不上飢腸轆轆,立即喚來主書、家老並幾個掌事僕役詢問訊息。各方一番湊集,事情終於有了大略眉目:事發之前三日,華陽夫人的貼身侍女梅樹出府未歸;三日後兩夫人被同時拘拿,華陽夫人未做任何申辯便跟著官軍走了;當晚廷尉府知會太子府:侍女梅樹做舉發證人被廷尉府轉居監護,太子府不得私相過問;主書曾以公事名義尋找華月夫人家老,力圖得知真相,家老卻已經逃走不知蹤跡;此後案情訊問之情形,府中上下無從知曉。
嬴柱聽罷不得要領,只沉吟思謀著不說話。主書是個細緻周密的中年人,見家老僕役們面面相覷莫衷一是,便是欲言又止。嬴柱心頭一閃,吩咐幾個掌事僕役各去應事,只留下家老主書兩人說話。主書方才一拱手道:“在下冒昧一問,安國君是要救兩夫人,還是聽憑廷尉府依法論罪?”嬴柱皺起眉頭道:“也要救得才是。”主書道:“在下以為此事有三處蹊蹺不明:其一,華陽夫人素來不幹政事,何以能揹著安國君密謀如此重大之事?其二,兩夫人有何途徑,能得密詔訊息?其三,梅樹為夫人貼身侍女,素來忠心不二,何能突兀舉發?此三事不明,施救便無從著手。”所說三事,事事隱指華陽夫人可能受了華月夫人唆使。家老猛然醒悟,也立即接道:“老朽之見,華陽夫人八九冤屈,主君當設法為之鳴冤才是。”嬴柱思忖良久終是一聲嘆息:“難也!兩人同罪,只救一人,卻是如何著力?”主書便道:“此案要害,只在得知密詔之途徑。誰有密詔途徑,誰便是主謀主犯。以在下揣測,華陽夫人與王宮素無絲縷關聯,斷無先於安國君而得知密詔之可能。”嬴柱不禁便是一驚:“噫!你如何曉得我知密詔在兩夫人之後?”“安國君